《晟世青风》第206章

“你的担心写在脸上。”蛮王突然道。
蒋青抬眼看他，道，“若是死了很多人，你于心能安么？”
蛮王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不重视死人……我是贵族出生，对于人，分为奴隶和贵族，贵族们是人，但是奴隶对于我来说，和牲畜牛马一样，是可以随时抛弃的。”
蒋青皱眉。
“直到我认识了云。”蛮王道，“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人是一样的……然后我变得很有同情心，因为云就是这样，总是同情一切值得同情的。”
蒋青点了点头。
“但是云死了。”蛮王淡淡道，“这说明老天爷并不是照顾好人的。”
蒋青蹙眉。
“所以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人命了。”蛮王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有时候会觉得我这样杀很多人，云肯定会不高兴，但有时又会想，凭什么云那么好的人会死，而一些卑劣的人却能活得很好？我为什么不能让天下人给云陪葬？”
蒋青摇头，“这想法很可怕。”
“是人都会有觉得不公平的时候。”蛮王道。
“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停下来？”蒋青问。
蛮王回过头，盯着他，认真地看着，半晌才道，“除非，云能像你一样，好好地活着，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便带着他，远离这纷繁世事，找一个绝对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一直相守到死。”
蒋青不语……让死去了那么多年的人再复活……这是不可能的，哪怕你再强大，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蛮王带着蒋青一路来到了地下暗河的深处，指着前方的一片房宅，说，“那里是我造的地牢。”
蒋青看了看，就见与其说是地牢，倒不如说是一排排的小院。
“这里除了不见阳光，其他倒也还好。”蒋青轻描淡写地说。
“苏敏就关在最后一间屋子里头。”蛮王说着，要带蒋青进去。
蒋青拉住他，道，“我自己去。”
蛮王不满地看蒋青，“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蒋青看他，“我这样不像蒋云？”
蛮王无力，苦笑着摇摇头，道，“他比你更能气我。”
蒋青笑了起来，走向苏敏的牢房。
……
雱河沿岸，敖晟的人马先驻扎了下来，这一带离开漠北已经不远，敖晟他们要重新寻找屋子，另外，秦望天的人马和司徒的人马也都从西南和西北两边集合了过来，跟敖晟的四十万大军会师之后，大家一算，晟青兵马已经有了五十多万。
乌狂带着人，买了好些骆驼回来，众人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雀尾刚见了乌狂的时候，惊得躲在轿子里就不敢出来了。
敖晟可是好奇至极，殷寂离笑而不语，乌狂也是颇为无奈。不过乌狂对雀尾的生活习性相当的了解，他去买驼马的时候，会给他带些吃的。
秦望天好奇，暗地里问过，乌狂也只是说，“以前……有些渊源。”
众人好奇也不能再问了，不过心中纳闷……该不会是这乌狂曾经对不起过雀尾吧？不然雀尾一副不想见他，而乌狂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离蛮国越是近，敖晟就越是焦躁，他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不能急躁，要有个做皇帝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很想现在就发足狂奔，偷偷溜去蛮国会一下蒋青，和他见面，抱住他……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他思念蒋青。
……
蒋青来到了关押苏敏的牢房前面，推开院子门。
院门是开着的，但是牢门却是锁着的。
蒋青走到了牢房前面，见里头布置得还是挺雅致的，一个女子坐在桌边，似乎正在看书。
蒋青一眼认出来了，正是苏敏，见她没有受伤也没有特别憔悴，蒋青松了口气，叫了一声，“南王。”
苏敏听到有人叫她，抬起头来，起先看到蒋青的时候，她是稍微怔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认了出来。她放下书，快步走到了蒋青的身旁，道，“果然是你。”
蒋青有些吃惊，不解问，“南王？”
“我就说当年见你觉得你眼熟，你果然是蒋云的儿子。”苏敏抓住蒋青的手，道，“孩子你上这儿来做什么，快走！”
蒋青摇了摇头，道，“我想尽量阻止战事。”
苏敏听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父子，怎么都摊上这样的人呢？一个是蛮王，一个是敖晟。”
蒋青回头看了看，见蛮王正在不远处的一条河边站着，也没有看他，就问苏敏，“南王，蛮王为什么唯独把你关起来？”
苏敏皱了皱眉头，对蒋青招招手。
蒋青凑过去，苏敏在他耳边，低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蒋青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苏敏，“南王？你说当真的？”
苏敏点了点头，道，“对。”
蒋青了然，“难怪他不放你。”
“你现在知道了，他也不会放你了。”苏敏帮蒋青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前发，细细地端详他，笑道，“我不止认得你爹，还认得你娘，以后有机会，我好好跟你说说他们的事情，你娘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蒋青听后，赶紧点头……他终于有途径知道他爹娘的事情了，虽然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咳咳。”这时候，远处的蛮王咳嗽了一声，抬眼看蒋青，那样子像是在问——好了没？
蒋青别过了苏敏，道，“南王，我想法子让他放你出去。”
苏敏点头，又问了几句南国的情况，听说藩国都被灭了，奴隶们也都放出来了，苏敏也是满心的欢喜，连赞敖晟能干。
最后，蒋青别过苏敏，跟着蛮王离开了地牢，来到地面之上。
刚刚关上柴房的门，蛮王就对蒋青道，“这回你也不准乱走了。”
蒋青到并没有表示异议，只是看了看蛮王，道，“我爹……他说他也想念你。”
话说完，蒋青就逃也似的走了，他不想看蛮王现在的神情，也许夏鲁盟是对的，这个时候，蛮王最需要的是，有人能骗骗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临战
敖晟的人马在到双虹城后停了下来，天已经黑了，他们还不敢贸然进入沙漠，因为对地形不太清楚。
根据乌狂的描述，这一带非常的危险，队伍不适合大批量地往里走，还要重新勘察过地形，这几天他正在赶制实用的地图，准备进攻的时候使用。
而敖晟站在双虹桥的桥上，遥遥望向空旷的沙漠腹地。
夜晚的沙漠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暗。天空璀璨的群星看起来出奇清晰，却也是出奇的遥远……
敖晟尽量放眼远眺，试图去看到那天与地交接之处的终点，却是如此遥远深邃，遥不可及……这种无法触及的遥远与黑暗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战栗之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一方面，这种陌生的黑暗仿佛有某种魔力，似乎会有一只巨大的手伸出来，将他拖入那黑暗的深处。而另一方面，他又想要闯入那黑暗，撕开夜幕，看到阳光，以及那站在灿烂阳光下无限花海之中，对他微笑的蒋青。
……
而此时蛮国城堡的城楼顶部，也站着一个人。
来到沙漠之后，蒋青头一次换上了那套白色的衣服，他站在夜幕之中，遥望远方。
他不知道自己看的方向对不对，按照月亮的方位，他知道他看的应该是东面，也就是敖晟他们来的那个方位。
蒋青希望在夜幕中，自己那一身白可以显眼一点，让敖晟可以看到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白点也是好的。然而蒋青知道，敖晟不可能看见自己！他站在城堡顶端，连那几十万的大军都看不到，敖晟怎么可能看到他。
……
“他不可能看到你的。”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蒋青回头，就见是夏鲁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站在城楼的一边，单手支着城墙，往远处望着。
“我刚到沙漠的时候，也喜欢站在这里。”夏鲁盟道，“总觉得，在这里可以看到很远……很远。”
“多远？”蒋青笑了笑，“其实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才觉得远啊。”夏鲁盟笑道，“这个沙漠其实就像个巨大的牢笼，身处其中，如果没有为你引路的驼马，根本就无法出去。”
蒋青转脸看他，问，“再不多久就会开战了，你打算怎么样？“
夏鲁盟耸耸肩，道，“还能怎么样，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真心恨蛮王么？”蒋青问。
夏鲁盟摇摇头，“我很同情他，不过估计他也在同情我……但我觉得我比他幸运一些，我还能看到你。”
蒋青微微蹙眉，随后笑了笑，道，“不是……你比他幸运的并不是我没有死。”
“嗯？”夏鲁盟不解。
“而是还有人在等你。”蒋青说着，看了看城楼下。
夏鲁盟一愣，低头望过去，就见万戈假装路过，往楼上瞄了一眼……看到夏鲁盟看他，赶紧就跑了。
夏鲁盟忍不住笑了。
“你眼里对他有感情。”蒋青道，“能看出来。”
夏鲁盟回头看他，半晌才问，“那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