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莲记 作者:dnax》第132章


玄长老道:“老朽三十六年前死里逃生已是大彻大悟,再不愿无故伤人性命,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随长先生到此。除了蚨蝉针之毒不能解,其余事情尽管放心。”说着向二人拱一拱手,慢慢往山洞走去。他如此爽快倒是大出秦追意料,游靖道:“你说怪不怪,当年一心用毒杀人的毒魔端木玄要去救各派被困的正道人士,毒圣仁心的百里争却优哉游哉在里面袖手旁观。”
秦追默然不语,正邪之分在他心中早已模糊不清。他撕下一片衣衫将双手伤口牢牢缚住,捡起江轻逐的赤秀剑,又对心上人多看了一眼,目中说不尽的不舍与牵挂,但终于渐渐化作坚定强硬,转身往万仇庄漆黑一片影影绰绰的屋宅走去。
第五十九回
秦追刚离开江轻逐时心中尚有些惦念,但越往前走越是心如止水,知道与二师兄杜笑植这场相斗终不能免,稍有闪失全盘皆输,便硬将满心牵记强压下去。
乾天门这废旧屋宅连绵不断,庄名万仇,三十六年前一场恶斗仇恨深种,冤魂不散。秦追走在其中,一间间黑漆漆的房屋紧密相连,阴森可怖。他心急找到杜笑植,展开轻功一路搜寻,前园一片漆黑,又往后园飞奔。万仇庄如迷宫一般,亏得秦追记性好,这才没有迷路。他将后园走了一遍,见远处树林亮着灯火,走近一瞧是两间青瓦白墙的小屋,竹篱柴扉,简朴清幽,门口卧着只黄犬,竟似个农家村舍。
秦追满心疑惑,悄悄走到窗外往里一瞧,屋中放着粗木桌椅,一应家具亦十分简陋朴素。一个身穿粗衣布袍的人背向门外而坐,正在灯火下看书。秦追目光扫去,见墙角倚放着自己的银枪,心中戒备握紧长剑,却听那人道:“小师弟,我想你这时也该到了,为何却站在门外不进来?”说话的正是杜笑植,秦追知道他机智过人,此时此刻还有闲心在小屋中看书,不禁更加小心提防。
杜笑植道:“你自小聪明,二师兄这小小计策不曾想过能关得住你,余命要杀你,我也不许她杀。你我之间,不容他人插手,就算是我妻子也不行。”他放下书卷,忽然问道,“小师弟,你怕我么?”秦追闭口不答,杜笑植又自言自语道:“你小时候最爱粘着我,成天要我讲故事给你听。那时咱们躲在后山不练功,你坐在我左边,云之便坐在右边,一偷懒就是一整天。那时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你会站在窗外,瞧着我,却不敢进来?”秦追仍是不语,望着他的背影不动。他人虽不动,心中却起伏不定,眼前这人是自小跟到大的师兄,他从来都又敬又爱。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必要分个你死我活,可生死关头,他能想起的竟也是那些在天玄山上欢声笑语的日子。
杜笑植道:“小师弟,你瞧我这屋子造得如何?余命又有了孩子,等今日过后仇人死绝,咱们一家四口便要长长久久住在这里。”秦追终于开口道:“二师兄,你杀了这么多人,搅得武林各派腥风血雨,难道没有半点愧疚之心?”杜笑植道:“那些人死有余辜,我为何要愧疚?”秦追道:“掌门师兄一向待你亲厚,三师兄更是与你情同手足,难道他们也是死有余辜么?”杜笑植道:“大师兄与三师弟,若是能够,我也不愿杀害他们。”秦追听他说得若无其事,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脸上却不露丝毫声色,静静道:“可惜二师兄再想过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日子,也是不能了。”杜笑植转过身来瞧着他道:“小师弟,你确是个习武的奇才,可也未必能有十成把握杀我。”秦追点头道:“以二师兄的武功,我确无把握得胜,但师兄一个人又如何过得一家四口的日子?”
杜笑植听了微微变色,问道:“你说甚么?”秦追道:“张余命已死,肚中孩儿自不能活,你明知兄妹乱伦结下恶果累及后代,既有前车之鉴,何苦重蹈覆辙再让另一个孩儿生在世上受苦?”杜笑植面露凶狠之色道:“你杀了余命?绝不可能,你杀不了她。”他原本泰然自若,听闻张余命已死,立刻面容扭曲变得狰狞可怕。秦追道:“今日你我之间必定只有一人能活,二师兄,这十多年你总是不愿与我切磋过招,只有扮作灰衣人时才肯出手,如今咱们师兄弟就分个高下吧。”
杜笑植冷冷瞧着他,秦追举起手中长剑,却摆了流水七剑中的一式“流水朝宗”,仍是十分礼让客气的起手式,杜笑植却道:“你自小练的不是剑法,今日生死相搏,你却以剑法与我对敌,可是瞧不起我?”秦追道:“我绝无此意,只是师兄与我师出同门,对我武功了如指掌,剑法还是枪法又有甚么不同?”杜笑植伸手抓过墙边的银枪,走出门外在秦追面前站定,将银枪扔给他道:“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师兄,我不占你便宜,拿去吧。”
秦追接过银枪,转身将赤秀剑轻轻放在一旁地上,回到杜笑植跟前时见他面上神情古怪,冷笑之中又是悲苦又是愤怒。秦追从小见惯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如今瞧见这等神情,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是二师兄,可又是杀害掌门师兄和三师兄的凶手。他从小待我极好,却也曾将我逼上绝路。我杀了他妻子,他定然不肯放过我,我也要为师兄们报仇,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若死了,轻逐怎么办?想到这里求生之念大增,双手紧紧握住枪杆。
杜笑植自听说张余命被杀便怒火上冲,深知秦追不会信口开河说谎欺骗,既然他说张余命已死那便决计不假,一时杀意大盛,右手一扬,拳头猛向秦追胸口击去。
秦追长枪横过胸前,杜笑植拳上灌注内力,一拳击来犹如铁锤。秦追浑身一震,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杜笑植却不给他回神喘息的机会,接连几招,手掌忽而并立忽而虚张,招招都贴身往他身上招呼。秦追长枪在手,近身相斗难以施展,脚下一错便往后腾挪,杜笑植深谙他用意,跟着踏前追进,秦追连退几步都不能离开他掌风笼罩,忽左忽右犹如跗骨之蛆。
杜笑植本是一流高手,眼下对敌的又是从小看大的师弟,秦追一招一式他早已了然于胸,自己虽不用枪,但武学一道触类旁通,深知枪法要义在于一怒赢人,出手不可有丝毫犹疑,因此抢先动手,进而贴身游斗,不让秦追有丝毫回转余地。
二人生死相搏,均不说话。秦追心知一味只守不攻绝无取胜指望,心念电转急思良策。杜笑植掌到眼前,他身形一晃,肩头硬生生中了一掌。杜笑植突然得手,自己反而愣了一愣,秦追被这一击推出丈许,但人在半空身法不乱,枪尖一点,已稳稳落在地上。他故意硬挨一掌,终于自杜笑植身旁退开,再退两步,立刻枪身索腰,白蛇吐信,枪尖银光点点,往杜笑植胸前刺去。
杜笑植眼见他长枪抖开,犹如银龙游动,再想近身已是难上加难,只得先将要害护住,另思进招之法。两人过了十余招,杜笑植不能近身,秦追亦无法伤他分毫,但二人内功师出同源都是内家正宗,缠斗许久不见衰竭。只是秦追受了杜笑植一掌,出招间隐隐有些发痛。再斗片刻,他枪尖挑起,使一招左蛟龙。杜笑植知道此招一出,右路有极大破绽,正是进招出掌的大好机会,立刻一拳打出,取他右肋。秦追这招左蛟龙平日练功时便常受陆天机指点,幼时因习惯使然难以更正,日子久了自然改过来,招式间并无破绽,但今日一番恶斗急于取胜,反而用力过猛,杜笑植岂能放过这机会,掌上内力一吐要将他立毙掌下。
秦追只觉腰侧掌风如同刀割,真被击中必定脏腑重伤,忽然目光一凛,枪尖回扫,在左蛟龙招式未老时接了一招苏秦背剑。这一招杜笑植可万万没有料到,左蛟龙枪尖对敌,要接苏秦背剑就得硬生生收回攻势,耍个花枪将长枪负在背上,这招用出,防的是背后偷袭,眼下看来实是一无是处。杜笑植手掌已到他要害前寸许,他竟还敢用如此华而不实的招数,不由满心狐疑,但又想无论如何这一掌下去胜负立判,也不用多作计较,仍不顾一切进招拍掌。
他胜券在握,忽然眼前一亮。秦追沉腰低头,右手握住枪尾,自后背往前一推,银枪枪尖猛然向前递去。杜笑植离他极近,这一招又实在大出意料从未见过,不由大惊失色,但他到此地步已是箭在弦上,只得兵行险招,侧身向前,终于一掌劈到秦追身上。秦追只觉右半边身子一阵剧痛,咬牙强忍,硬将枪尖刺入杜笑植心口。
杜笑植一招得手不敢贪功,立刻后撤。秦追长枪自背后送出,见只刺进他胸膛半寸,受伤甚轻,当下伸左手捞住枪身踏步向前,猛然又将刺入些许的枪尖再往杜笑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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