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梦》第95章


究她的欺骗,但也不可能情如旧,爱似常。辛爱知洛,他爱的是纯洁无欺,温柔安分的人,慕容燕身负家国仇恨,她这一生注定要为自己的亡国努力,她的心计深重,她渴望爱情,渴望温暖,却不得不常年冰封在严寒中,她无法为儿女私情放弃家国。慕容燕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爱辛,她依赖辛,尤其是成为母亲后,妻子的责任和母亲的柔情一点点软化着她的铁石心肠。她知道知洛爱辛,爱到骨子里了,失去辛,知洛也就死了;但惜怜的存在就是为了复国,辛与惜怜间微妙的感觉让慕容燕犹豫,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辛爱上知洛,爱上惜怜,爱上慕容燕的身和心,可辛对慕容燕的心一直是若即若离,保持着曚昽的暧昧。
辛撤去了蕴水宫外的所有禁军,给了慕容燕出宫的机会,他想把她囚禁起来,但他没有这么做,两人之间隔了太多,无法维系。慕容燕收拾了行李,离宫而去,随同离开的,还有念儿和追儿。慕容燕废了很大的心思气力才把两个儿子带出宫门,她是母亲,没有办法抛下自己的孩子,缜密的安排和宫外人的配合,慕容燕才踏出宫门,母子三人便登上了一辆快车,疾驰着往未知的前方赶去。
辛反应过来,派人追去,已经来不及了,一行人早就不知去向。
辛在蕴水宫中,发疯了似的咆哮着,抱头大喊,涕泗横流。怀中揣着惜怜留下的信:
辛: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你已经知道孩子的事了。请不要来追,我不会把他们还给你,原谅我剥夺你作为父亲的权力,等他们长大,会回来找你。我会将两个孩子抚养好,教育好,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江山,给念儿留一个繁荣的天下。
我的童年很快乐,直到家国沦丧,从公主沦为平民,被迫接受悟哥哥的安排,嫁给了你。除了我的身份,我没有骗过你。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惜怜的初夜没有落红是因为知洛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请相信,你所看到的都是真是的我,惜怜是我的心,知洛是我的形。
我要报仇,要复国,当年蕃岩侵犯,齐王叛国,与我有关,因为我想要管忠死,当初攻破我南元都城的就是管忠。你受伤,非我所愿,千万死伤,亦有违我本意。三王叛乱与我无关,这是你挑起的,却让我看清了你的野心,苍天有眼,悟哥哥竟将你软禁在京,我方便了很多。不得不说,你的皇位是你赢来的,我帮过你,马煜席、道临、管霄都帮过你,但请你自信,今日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你大概也猜到了,曦儿和阿墨也是一个人,她父亲是南元第一御医,留给你的那张假皮就出自她手。希望你不要告诉道临,他们现在很幸福,不要破坏。
我幻想过,当你知道慕容燕时,你是暴跳如雷,将我千刀万剐,还是抛弃所有,依旧宠我爱我,可辛我还是不了解你,你多情,也无情。知洛爱你,惜怜依赖你,但慕容燕恨你。
原谅我自私,原谅我的欺骗,若有来生,但愿我们永生不相识,永生不相知,永生不相恋。
余生,伴随我的是记忆,无爱无恨,无喜无忧,无欲无念,无思无虑。
愿你,莫爱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欢,莫忆莫忘。
慕容燕
四页铺满娟秀小楷的纸张后,还有一页,正中间是一滴硕大的泪痕,干涸后,边缘绣了铅黑色,细致的形状诉说主人内心的哀伤。
今日一别,永无重逢之期。
慕容燕走后,辛性情大变,杀光了与慕容燕有关的所有人,并大肆选秀,下令各地进献美女,**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从几人猛增至七百多人。曾经清心寡欲的皇帝一下子该了面目,放纵不羁,但有一个原则始终未变。不要孩子。对外称,两位皇子送去高人那里学习了。辛戴上了面具,用伪装掩饰对知洛和念儿追儿的思念。
康元二十一年夏,尚书令道临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满门抄斩。
管霄听闻消息,日夜兼程,来到京城。托了旧人,在狱中,看到负手而立,仰望栏杆外深邃夜空的道临。
“阿临……”话未成句,泪千行。
道临回身看到管霄,管霄看上去还很年轻,想必这十多年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道临疾步冲到牢门处,伸出手去,牢牢握住管霄,“阿霄,终于等到你了,兄弟。”
管霄泪眼婆娑,看到道临,胳膊抽筋,“阿临,我去找辛,这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我要他放你出来。”
道临摇着头叹气,“你太天真了,除了他,有谁能把当朝宰相下到这死牢里来?阿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辛了,我命该绝,到时候了。”
“五十都没到,凭什么就这么死了?”管霄叫嚷起来,这牢中只关了道临一人,没有其他囚徒,“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若不是你当初劝我辞官,今日,我怕也是……”
道临苦笑起来,七分青丝三分白发,“想我道临一世聪明,每个人都算得准,我保了你,你现在过得快活;保了马煜席,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了徐籁远,他安安稳稳地去了。偏偏没把自己的命算出来,该,该,该。”连叹三声,何等无奈。
管霄已知多说无益,虎眸含泪,“阿临,可有我帮得上的?”
道临的黑瞳中闪过一丝光亮,压低声音,悄悄拜托管霄,“曦儿半年前生了一个女儿,一出生我就送去了江南的一户农户养着,请你保住她,这是我唯一得活的骨肉了。阿霄,拜托。”
管霄悲伤中暗赞道临的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又感慨他的愚忠,既然半年前便知道自己处境不佳,为何不早早辞官,如自己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也比如今楚筵辞醴的好,“我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道临浑浊的眼泪滴在管霄的手背上,“此生有你这个兄弟,足矣,道临死亦无憾。”说完悄悄塞给管霄一张字条。
管霄默契地接下藏好,一抹泪,转身踏步离去。
五月十三,尚书令一家七十二口在菜市口斩首。
康元二十五年秋,皇帝病危。
消息通过马煜席传给了远在江南的慕容燕。
慕容燕拖着残病的身体拍拍儿子健壮的肩膀,笑道,“去吧,去京城,去见见你们的父亲,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莫念,已是一个二十有五的男子,身材健硕,比当年的辛要高一些,整个人沉稳成熟;莫追,唇红齿白,模样更肖像慕容燕,活泼,略带轻佻。
“将这封信,交给你马叔,你们一切都听他的。”慕容燕交代一句,咳嗽着进到屋内。
莫念一手撑住门,语气担忧,“娘,你身子这样,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的身子一时半会没什么事,要真跟你们去京里,路上颠簸,那才要命,去吧,别担心娘,娘会等你。”慕容燕把话含了一半,她等不到儿子回来了,她只能等他登基称帝。
莫念深知母亲性格倔强,不再多作劝说,念及家中仆人众多,与弟弟星夜启程,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当马煜席领着两个年轻人来到辛的寝宫时,辛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莫念和莫追看到病榻上衰朽的父亲,五官间依稀留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双双跪在榻前,唤道,“爹……”无语哽咽,父子相见的场面在三人心中想过很多遍,如今终于实现。
辛努力撑起身子,“儿啊……”
莫追对辛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莫念的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属于辛的模糊身影。莫念紧紧拉住辛的手,“爹,孩儿不孝。”
“不怪你,不怪你,爹在临死前总算是盼到你们了。”执手相看泪眼,语凝噎。
莫念说不出话来。看着和大哥长得极为相像的人,莫追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冥冥似乎相识很久,四目相对,却将澎湃汹涌的心潮压下。
“你们的娘,还好吗?”辛舔舔嘴唇,艰难地问出辗转思念了多年的话。他无法做到慕容燕留下的信中所提的“莫爱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欢,莫忆莫忘”,他还爱着知洛,念着惜怜,恨着慕容燕。
“娘的日子,不多了。”莫念的声音里藏了几分悲切,他的父母亲,曾经一起宠爱他,如今又要一起抛弃他。
辛眼一突,对才相认不过几时的儿子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会这样?”语毕又自责道,“当初就应该把她捆起来,关在宫里,身子也不会这么差,才四十出头,都怪我。”
莫追看着父亲复杂的表情,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母亲不说,大哥也不说,但他可以感受到,父亲爱极了母亲,憔悴的父亲勾起了莫追心底的柔软,“爹,娘当初生大哥时早产,落下的病根,近几年越来越严重。”
辛这才记起,当初薛梨去打过知洛,原来她早产是真,只不过孩子没死,想到她受过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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