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无心爱良夜》第6章


白祈玉的父母也耳闻了这传言,于是母亲将自己的祖宅给她们居住,意即开府另居,两不相干,这祖宅即是如今白景岚手上的锦帛旧宅。
白祈玉和乌朵,在这座老宅之中相濡以沫数十年。数十年来,戊戌变法、辛亥革命、张勋复辟、北洋篡权,世事风云变幻,都与她们无关。直到白祈玉的父母双双去世,弟弟白祈礼成为远近闻名的民族实业家,将家业搬至上海,为显示自己的孝义,他强行将终身未嫁的姐姐接到上海寓居,她们从此分开。而当时的乌朵肉身已消散,执念只能存在于老宅之中,因此无法与她同行。
白景岚对这件事还是很有印象的,当时她只觉得再不用跑那么远去见姑妈了,很是开心,却没注意到姑妈搬到上海之后,便再未笑过。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白景岚从床上坐起,望着对她微笑的乌朵姑姑,无奈地道:“真不敢相信,最终害你们分开的竟然是我父亲。”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道:“害我们分开的,是人心,是几千年不变的忠孝节义。但凡你父亲那样忠孝两全的人,背后总会有人替他受苦。”
白景岚只觉胸中的愧疚令她十分痛苦,眼前的老人形迹渐渐淡了下去,就像快要融化在阳光里。白景岚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耳边响起了老人和缓的声音:“我有两句话要分别送给你们两个。这句是给你的,我能看到她脑中的幻象是因为我爱她,你能看到是因为你是她的血亲,而她能看到,是因为她爱你。”
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白景岚不由得闭上双眼。待她睁开眼睛时,老人已不在了,她怅然若失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冯香凝,她却志得意满、若有所得。
她忽然想起乌朵姑姑最后的话,不敢相信地看着冯香凝,“香凝,我脑中的幻象,你都看见了?”
“嗯。”冯香凝点了点头。
白景岚又惊又喜道:“乌朵姑姑刚才对我说,能看到幻象,是因为爱我。香凝,你…竟然爱我么?”
冯香凝羞涩地低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爱你的吧,又觉得你和严英、和我二哥、和别的同学都比和我好。”
白景岚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他们怎么会像你,这样与我心灵相通。要不要去我公馆里看看,我枕边的书,是谁送我的?”
冯香凝挣开她的怀抱,犹自背过身去偷笑着。白景岚缠着她问乌朵姑姑对她说了什么话,她只是不肯说。
在锦帛度过的时光很是惬意,两人吃着各种当地的美味,有时去听听二胡艺人的小曲儿,有时在家里对坐看书,谈天说地。直到有一天,二人一出门就看到孩子们在乱跑,嘴里喊着:“有大兵来了!”弄得家家户户人心惶惶。
“去打听打听吧,是哪支部队来了锦帛?”冯香凝道。
“我一早打听过了,是韩军长的人,还有,令兄也在其中。”白景岚蹙眉道。
“韩军长是总理的人,我哥哥也在,那定是冲我来的了,难不成总理家还真认定了我这门亲事?”冯香凝不解。
“最近正要大选,攀上你这门亲事自然可得你父亲为首商会的支持,对大选可是大大有利啊,”白景岚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会会他们。”
白景岚按了按腰间那支勃朗宁手枪,便往入镇的方向走去。未等出镇,就看见韩军长带的人把守在出入镇的地方,一辆豪车里有一个富贵公子刚好下车,正是冯二少爷冯连虎。他一眼就看见了白景岚,忙冲她喊道:“白小姐,正要找你呢,你把我妹妹藏哪儿去了?”
白景岚笑道:“冯二少爷怎知令妹是在我处?”
“别装了!”冯连虎喝道。韩军长问此人是谁,冯连虎便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韩军长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你就是那个白氏家族的光杆司令,还是个女人?”
白景岚毫不输阵,道:“你就是那个总理的看门狗,韩军长?”
“放肆!”十几支枪一时都端起拉开了枪栓直对着白景岚,就在同时白景岚手中的勃朗宁也对准了韩军长。
“不要轻举妄动!军长的安全要紧!”冯连虎道,“白小姐,别冲动嘛,要不咱们谈谈婚事,好说好商量嘛。”
“你先赢过我手中的枪,再来和我谈婚论嫁!”白景岚全不看他,只瞄着韩军长不放。
“韩军长,你看看我们身后,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不政变,不运动,只埋头生活,这锦帛几千年的安宁,您忍心打破么?”
“我知道我这扳机一扣,那十几条枪下我也逃不出命去,可是我也难保不走了火,让军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只要我还站在这儿,就没人能从锦帛,从我白家的老宅里,带走一个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朋友来,补更~今日完结~
、第十章 相濡以沫
这三句话撂在这儿,局面显是僵持住了,镇上的人有些便过来围观,都不知这白小姐得罪了什么人。白景岚此时心中也在盘算着该如何收场。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景岚,韩军长,快放下枪!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香凝!”白景岚诧异道,“你快回去!我护得住你的!”
“谁要你护着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试试金总理的公子是否真心想娶我,因为我之前听说公子他行为不检,很是担心,现在见总理兴师动众地遣了韩军长来,我便知道了总理的诚意,自然放心愿嫁。白景岚,你我同学一场,我也要谢谢你真心回护,只是你错想了我的意思,那便只有遗憾了。”冯香凝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便在韩军长的警卫们护送下上了车,甚至没有看白景岚一眼。冯连虎也拉开车门道:“白小姐,看来你是用错心思,只好白费力气了,不过我们的婚事,改天还是可以谈一谈的。”说完便上了车,猛地关上车门。
只剩下白景岚一人,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犹自觉得难以置信。
“香凝,不是这样的……”她的手上还攥着那支手枪,紧得虎口都痛了。
金总理的公子与冯家小姐大婚前夜,锦帛开得最晚的那家酒馆里,打烊之时还有一个喝得大醉的人,不消说,是白景岚。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她一直在对自己说,也许,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她嫁了一个有权有势的殷实人家,吃穿不愁,行动都有下人照顾着,也不必担心被人欺负。可是,这真是她想要的么?
她直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沉沉醒来,老板认得她,并不敢赶她走,只好让她睡在酒馆的大堂。一早有两位客人,拿着张报纸,随意地边读着头条新闻,边议论是非。
“那冯家小姐可真想不开啊,怎么就寻死了呢?”
“就是啊,总理家多好的人家啊,有什么不满意的。”二人端了杯大碗茶边喝边说。白景岚好似听到一个炸雷,站起来一下子扑到他们面前抢了报纸来看,见那头版上赫然几个大字“金冯联姻遭变故,冯家小姐昨日于家中服毒自尽”。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她不知自己的心还在跳动没有。她不顾那两个人当她是疯子的目光,箭步冲出酒馆,奔出镇子,叫了辆洋车直奔上海。
冯府的匾上悬着白花,灵堂就设在正厅,冯连龙、冯连虎两兄弟身着孝服,为她守灵,遗像上她依然穿着那件学生装,轻颦浅笑,如在眼前。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冯家两兄弟闻声回头一看,见是白景岚。冯连龙对妹妹在学校的事情向来并不关心,却也有所耳闻,不知妹妹是否真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死,总之对她谈不上欢迎,便当作没看到。
白景岚从冯家仆人手中接过三炷香,举手加额向冯香凝的灵位处拜了三拜,然后转身就走。冯连虎连忙赶上去拉了下她的衣袖,却被她决然拂开。而此时的冯连虎,碍于大哥也在场,只好咽下自己满肚子要说的话。
上海西郊的黄鹤墓园,一块墓碑已静静伫立数年,墓碑上书写的名字,是上海早年间闻名遐迩的民族实业家,白祈礼。数年前他因肝癌辞世,此墓是他与夫人的合葬之墓。墓碑前长年陈列着鲜花。一个颀长秀丽的身影自碑前抬起头来,“父亲、母亲,对不起。我没能令白家基业发扬光大,可我如今不得不为了自由、为了正义、也为了一位枉死的友人,去做一些事情,”白景岚道,“民国以来,封建余毒犹未去尽,且不说包办婚姻逼死良家女子,就说总理滥用职权,贪赃枉法,政府军队私相勾结,岂还把中山先生“三民主义”放在心上?今日之民国,尚不如晚清!”
“既然改良无法,孩儿愿为荆轲!此去在总理车舆经过处设伏,或可一举刺杀总理。父亲、母亲,孩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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