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夕颜》第92章



花瓣忽然散开了。
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蓝彻紫眼前,散乱了他的眼。
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技,花枝一抖,刺向蓝彻紫的双眼。
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
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
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得出这种手法来。
蓝彻紫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无怨言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女人,他这一生看见的已够多。
白瓷的酒坛上用彩绘着二十朵牡丹。
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年陈的绝顶花雕,陆逍遥收藏一生也仅只一坛。
却被蓝彻紫发现。
蓝彻紫一个飞身不幸躲开了她的袭击,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忽然有一阵缥缥缈缈、幽幽柔柔的琴声传了过来,一种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变得暂时说不出话的琴声。
这种琴声是不会让人听得太清楚的,就仿佛花开时的声音一样。
一朵花开放时是不是也有声音?有谁能听得出那是什么声音?花落时是不是也有声音?花落无声,肠断亦无声。有声却是无声,无声又何尝不是有声,只不过通常都没有人能听得清而已。
花落时的声音有时岂非也像是肠断时一样?
琴声断肠。
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一片片飘落,飘落在光亮如镜的桧木地板上。飘落在蓝彻紫膝畔。
剑一般的花枝又再次刺在他的眉睫间,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
所有无法、无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
这一剑已经是礼了。
禅无情,禅无理,禅亦非禅。禅礼也是禅,非剑也是剑。
到了某一种境界时,非禅的禅可以令人悟道,非剑的剑也可以将人刺杀于一刹那间。
蓝彻紫却好像完全不明白,也完全没法明白。
他连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根花枝能将他刺杀于刹那间。
一弹指间就已是六十刹那。
如果这根花技刺下去,那么在一弹指间蓝彻紫就已经死了六十次。
琴声断肠,天色渐暗。
伊贺看蓝彻紫,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温柔,真的很温柔,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的那种温柔。
“蓝彻紫,你醉了。”
“酒不醉人自醉。”蓝彻紫笑地很迷人。
“你喝的本来就是醉人的酒,你本来就应该知道你会醉的。”
一阵风吹过,一瓣花飘落。
“花会开也会落,有花开时,就应该知道有花落时,因为花就是花,既然不能不开,就不能不落。”伊贺幽幽地说“这就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应该醉的就非醉不可,应该死的,也非死不可!”
蓝彻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琴声还是伊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茶,还是茶中某一种醉人的秘密,竟在这个他既不能醉也不会醉的时候让他醉了。
可是他还能听到伊贺说的话。
“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的声音中确实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好像花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刹那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一个人忽然就会化为万劫不复的飞灰,落花也会化作香泥。
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了,落花已走,千千万万的刹那已过去,剑一般的花技,却又从新飞起的去到蓝彻紫的眉睫间,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忽然间,又一个奇迹的发生,又有一阵风吹过,落花忽然化作了飞灰,飞散入渐深渐暗渐浓的暮色里,那一根随时可以将他刺杀于飞灰中的花枝也一寸寸断落在他的眼前。
是奇迹,这不是奇迹。
这是一个人在经过无数次危难后所得到的智慧力量的结晶。
八重瓣的山茶花飘散飞起时,它的枝与瓣就已经被蓝彻紫内力变成了有形而无实的“相”。虽然仍有相,却已无力。
伊贺的神色没有变。没有一点惊惶,也没有一点恐惧。
因为她知道宝剑有双锋,每当她认为自己可以散乱对方的心神与眼神时,她自己的心神与眼神也同样可能被对方散乱。
这其间的差别往往只不过在毫米之间,如果是她对了,她胜,如果是她败了,她也甘心。
“我败了!”伊贺对蓝彻紫说“这是我第一次败给一个男人。”
无讨是胜是败她的风姿都是不会变的。
“既然我已经败在你手里,随便你要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关系。”
蓝彻紫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庭园寂寂,夜凉如水。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夜色已笼罩了大地,但空中已有一弯金钩般的新月升起。
等到蓝彻紫再回过头去看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第九十二章:秘密(八)
可是琴声仍在。
幽柔断肠的琴声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新月般的钓鱼钩。
蓝彻紫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条鱼。
伊贺为什么要杀他?弹琴的这个人究竟又是谁?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看得出伊贺对他并没有恶意,可是在那一瞬间,却下了决心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在她发现自己已惨败时,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止蓝彻紫:“随便你要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已淮备承受一切。她的眼睛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他。
这个绝不是中年女人,一定是一个被易容过的女人,一个克制已久情欲的女人。刚才她已经在那一瞬间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惨败的刺激就像是把快刀,已经剖开了她外表的硬壳。
在那一刻间,蓝彻紫也不知有多少次想伸出手去解她的衣襟。
衣襟下的身躯已不知道有多久未经男人触摸了。
苍白的身体,苍白柔弱甜蜜如处子,却又充满了中年女人的……
蓝彻紫对自己坦白的承认,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已经有了这种秘密的幻想。
可是每当他要伸出手来时,他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充满了罪恶与不样的凶兆,就好像在告诉他如果他这么样做了,必将后悔终生。
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一阵阵始终纠缠在他耳畔的琴声?
直到现在,蓝彻紫才能肯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就是因为这琴声。”
幽柔的琴声一直在重复弹奏着同一个调子。
在“忘忧谷”花语心曾今弹过这个曲子,蓝彻紫曾经听过这种调了。
它的曲名就是叫做“心儿”。
柔美的心儿调,就像是无数根柔丝,已经在不觉中把蓝彻紫绑住了。
奏琴的人是不是就是花语心?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为救他而被师父寇天魂他爷爷打伤后,两爷孙就从此销声匿迹,像不存在一样跳出他的生命里。
琴声来自一座小楼,小楼上的纱窗里灯影朦胧,人影也朦胧。
楼下的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本来就在等着人来推门登楼。
蓝彻紫推开门。
春风从纱窗里吹进来,小楼上充满了花香和来自远山的木叶芬芳,又长又黑的柔发顺顺的披于双肩,一身雪白的纱衣,坐在灯下奏琴的。好美!就像月里的嫦娥般清丽脱俗。没错,就是她,正是那个曾经被他玷污过的花语心,她弹得也正是那首“心儿”。
“你果然来了。”
琴声断了,语心冷冷地看着他,冷得像冰冻三尺的雪条。
“语心”蓝彻紫怜惜地唤着她。
“请坐。”
“你知道我会来?”从她的语气里,蓝彻紫感觉有种很浓的仇恨感。
“我当然知道。”她说:“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来。”
琴弦又一弹:“自命风流的蓝帅当然应该听得出我奏的是什么调子。”她冷冷地说;“我只不过想不到你能活得这么长而已。”
蓝彻紫苦笑“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四年前你和师父为何事消失?为什么故弄玄虚这样引我来?每个人好像都不惜用尽千方百计来要我的命,我想你也不例外吧?”他问她“你才是真的,魔教教主,伊贺吧?”
天上的月儿无声,灯下的心儿也无语。
灯光虽然和月亮同样淡,蓝彻紫还是能看得到她,而且看得很清楚。
她和他第一次看到她是一样的迷人,她美丽令人心醉的容颜和那娇艳欲滴,温柔似火的热情。蓝彻紫至骨髓里铭记着她。
“语心。”他上前又移了两步,才注意到她的脸,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带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与高贵,她的眼睛却像是阳光般明朗,充满了决心与自信。
“语心,师傅呢?四年没见,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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