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第73章


胤禩似乎窥破他浑身流于实质的杀机,微微瘪嘴面露无趣之色,侧头回去继续望着一汪碧波的东湖,懒洋洋道:“生不生得下来还两说,等到那时再说入玉牒的事儿罢。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要敢出头步我后尘,做鬼也不放过他。”
胤禛一头炙热怒火又被无端浇上一瓢彻骨凉水,就差头顶吱吱冒烟。他盛怒之中没有失去理智,清晰辨别出老八话中暗含两个深意:一是产子亦是阴阳抉择时;二是老八希望这个儿子生下来同老七一样做个废人。
胤禛认为他应该松一口气,为老八尚有自知之明而奖赏他,对他和颜悦色,让他在寂寂余生中安静困坐蓬莱岛,专心待产,闲事莫问。
只是心头那一股由始至终无法熄灭,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把蓬勃怒火无法由常理解释,只想用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途径宣泄而出。
他忍得够久了,自从老八有孕以来,虽在明面儿上打压圈禁,但私底下哪一件事不是顺着他纵着他?他身边缺人,立马满宫里找来往他跟前儿送,朝廷任免都没这么高效;那日偶然听见他要吃京城的糕饼点心,为了让他能吃着热乎新鲜的,将廉亲王旧府附近点心铺里的师傅轮流传至圆明园为贵人做小食,替老八背下嘴馋嗜甜的名声。
这还不够?
知道老八或许不愿见着自己总在他面前晃荡,自他迁至蓬莱洲之后御驾亲至不过三四回,哪一次让他跪迎了?不仅不必接驾,连与君对论都要他一个做皇帝的低声下气、寻话题、下矮桩子,他自问连昔日应付皇考御前奏对也不曾如此尽心实意,可换回的仍是老八阴一句阳一句,真心感恩半分不曾有过。
“朕本打算将老九押解回京九卿会审,再行定罪——”皇帝打蛇直冲七寸而去,拿捏胤禩命门轻车熟路:“只是据说老九如今痴肥难看,朕不想污了眼,让人就地羁押在保定。”
胤禩半阖着眼,侧头看水的神情倒是丝毫不变,但周身的慵懒之气散了,早年沉淀下来的尖锐阴沉从每根头发丝里都能溢出来。
胤禛还想再接再厉,就听胤禩轻声谩讽道:“万岁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莫要学后宫妃嫔争风吃醋打压异己,实在太难看。”
胤禛放佛听见血柱子从耳朵眼儿里往外激射的声音,老八敢污蔑朕争锋吃醋?!说朕折磨老九是为打压异己还算说得过,前半句话怎么回事?!老八怀孕怀到头上去了,傻大发了?
胤禩转眼瞧见皇帝两眼外凸的行状终于开怀一笑:“万岁,你还在魔障里,枉自读佛养道士。兄弟中间,最堪不破的,居然是你。”
胤禛觉得老八眼中的笑颜别有深意,他出口的话太空泛,莫名让人心慌,仿佛当真将重要关键遗漏角落,错失一个离奇真相。
两军对垒,旗鼓相当才有看头。
胤禛迅速将怒意敛收心底,不受狡诈敌人蛊惑,决计不肯自乱阵脚。他记起前番登岛也是被老八瞎折腾,弄得本意都忘了,这一回他存的是安抚体恤的心思,让老八再安安分分在岛上呆上满三个月。
“今日你出来够久了,这里风大,乱石嶙峋雨后湿滑,没事还是少来。”皇帝站起来几步走到亭边,再回头看枯坐不动的人:“你…老八,方才的话怎可随口胡说。你以为这样能伤朕的心,最后吃苦的人只有你自己。何必?”
胤禩以为,老四最后半句话的语气堪称语重心长,若能配上五哥的憨厚脸孔更能惹人心酸敬重,可惜配在老四那张寡情薄幸的脸上,倒是十足怪诞离奇。
于是胤禩开口了:“万岁弄错了,这里没有老八,只有阿其那。”
“允禩!”
“万岁又弄错了,是阿其那。”胤禩呵呵一笑,开怀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八哥的大礼要来了。捉虫
66
66、疑心生鬼 。。。 
皇帝总算明白自己为何总爱看老八难堪难受;因为只有他露出想哭哭不出来的样子;才能证明自己做得对!反之亦然;老八若是对他笑个不停;保准能将他气得喷血三升不止。
夺爵除籍是他亲口下旨,改换姓名也是为应和百官陈情,这些都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事情;推脱不得。胤禛自觉错不再他,但心中亦非完全无愧;想起今日登岛的另一缘由,不得不忍气吞声放低了声音:
“朕也一样下旨将你圈禁宗人府;可如今你在哪里?老八,你扪心自问今日境地可是朕一手铸就?朕给你指的明路你可是弃如敝履?你一心护着老九;可老九在西宁做的事情比之年羹尧有过之而无不及。年羹尧还身负战功;朕也一样办了。轮到老九身上,朕必不会徇私。你护着他,害人又害己,难道都能怪到朕头上?”
胤禛没给胤禩说话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即便如此朕也对你们俩并非一般,老九名字是让老三给起的,与朕无关,你改的名字朕可曾说过半个不字?你给弘旺改的名字朕也准了,你要不要听听老九几个儿子的名字?”
胤禩收起嘲讽的讥诮笑容,声音沉缓:“这么说,阿其那还要谢主隆恩了?”
“老八!”胤禛只觉对上胤禩再好的脾气都没用,有这么不怕死拼命往皇帝的铡刀下面躺的?
“朕早说过,圈禁夺爵还是起复加恩,都是朕一句话的事。八王一党不到,大清永无宁日。你借此机会在此休养,等八王党散尽了,朕一纸诏书就能令你重返朝堂。你要谢恩,有的是时候——”
果然。
胤禩笑了,异常真心。
老四,你居然存着同爷白头偕老的心思。
爷没挣出一条生路来,可你也没赢。
或许是胤禩面上的笑颜太妍丽,惊才绝艳恍若隔世的烟火一样刹那即逝,皇帝一日之中第三次体味脱离掌控的不甘失落,疑窦丛生。他不肯在宿敌面前露出半分怯,只抿着细薄嘴唇眯眼沉思。
“万岁不该在此久留,话说完了就回罢。”胤禩觉得今日已经足够,还不到最后撕破脸的时候。
他等了这么久,连亲弟弟都能拿来利用,其心险恶早已同老四不相伯仲。复仇的种子,总要等到瓜熟蒂落时才够看头,不枉他舍了一切谋划。
皇帝揣测被打断,看着胤禩艰难从软椅上站起来。他胸腹以下隆起的地方掩在深色的披风下面,乍看之下与寻常人并无二状。皇帝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三月里的那个晚上,二人同榻相拥而眠,他自后面摸到老八坚实鼓起的小腹,异常微妙。
胤禩冷眼看着胤禛面露怔愣,愉悦勾起嘴角:“万岁舍不得走?”
皇帝回神,他是舍不得走,可不能让老八知道。斗嘴也是意兴阑珊,无聊之举,胤禛不想在这时给老八落胎的借口,一言不发转身步下石阶。只在回路上交代高无庸,日后老八身边跟随的太监不可少于三人,离他不可超过三步;又说岛上水汽重,老八每日必经之路都要由干净细土填道,遇上下雨,不许老八走出外殿。
一直回到澹宁居,皇帝心思还在老八肚子上转悠。可惜他投鼠忌器,不敢再留宿孤岛与亲弟弟漏夜探讨此事,只能在外围打转。命人铺纸研磨,亲手绘下几张成衣图示,注好各处尺寸,腰身尤其宽大,又在纸上留白处写下选材当以江南来的丝绵软帛为料,贴身之处不可留下半个阵脚线头。
这事皇帝做来也算熟能生巧,他的龙袍常服也是时常亲手绘制,由老十三最终完善;昔日年氏还在时,为彰显皇帝对年家恩宠,也曾亲手为其绘制衣饰群服、首饰物件,更别说还有猫狗房的御制狗笼狗衣,洋人假发西洋物件。
想起衣袍尺寸,皇帝心思又转到老十三身上。老十三被圈太久,生疏政务再难补回,做个妥帖的奴才兄弟十分称职,事必躬亲处处妥当,连衣服样式都能猜中他的心思,连他有事已觉很是不必。日子久了到也称手,习惯了么,可惜他不是老八……不能换一换。
没察觉自己也在做着替老八描图做衣的勾当,搁下笔,净手饮茶,又命下人将今日未尽的折子搬出批阅。手里第三份便是黏杆处密奏隆科多与三阿哥私下结党,骄奢不检。他倒是相信这里面老十三尚不敢做手脚,搬到弘时之后宫中只余两个阿哥。他早年为显君臣无间,让弘昼唤十三为王父——有这一笔,以老十三谨小慎微,定然不敢轻易涉足储位一事。
隆科多是等不及朕过身归天,这么快就要勾搭皇子,想要再做一次从龙保驾的权臣?他这是嫌弃朕给的荣宠不够深厚?
背主一次的人终究是个祸端,有一自是有二,想留也不中用。
……
没了膈应的政敌制肘,朝廷上越发凯歌高奏。各地祥瑞之报偶有,一切顺遂得不似真的。
例行宣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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