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心事 作者:陆凌零(完结)》第9章


说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之后,瑞烈又看了看那把拆散了的弩箭,忽而像想通了什么一般,勾唇自嘲地一笑:“也是,我什么时候到这种地步,竟然想着要靠这些奇技淫巧取胜,真是……”说完摇了摇头,也不看瑞轩,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瑞轩呆呆地立在原处。他不太明白瑞烈为何忽而态度一变,但最后“奇技淫巧”四个字他还是听得明白的。他心情又低落了下去——瑞烈这是不要他接着做了么?枉费他这些日子来日思夜想,身体都清减了几分,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些用途。最后还是脱不了“奇技淫巧”四个字……可是看瑞烈刚才自己都有些神思恍惚的意思,他是当真不要做了,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瑞轩心里胡思乱想,可又不敢去问,只得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忙忙地追上瑞烈跟在后面。
瑞烈和瑞轩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左右奉上茶水便退下了。瑞烈仍是神思恍惚的模样,喝了两口茶,这才像是慢慢从思索中清醒过来的样子。看见瑞轩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却忽然温和一笑,道:“坐吧,站着做什么。”
瑞轩坐下,见瑞烈神色里不再有方才郁卒的样子,倒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的透彻,心中虽不明白缘由,却也暗暗松了口气,便端起茶杯来喝了几口。瑞烈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扑哧一笑,慌得瑞轩又赶忙抬头看他。
瑞烈摆了摆手道:“无事。这弩弓虽是做不成,倒也不全是坏事。老六,你从前与我也不算亲近,也幸得有这件事才熟识起来。”他看着瑞轩,笑着道:“我从前只当你不务正业,不过真与你相处了才知道,父皇为什么特特喜欢你。”
瑞轩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
瑞烈看他狼狈模样,哈哈笑了起来:“老六,不会真的只有你自己觉不出吧?”见瑞轩脸涨得通红,欲要分辨又无从开口,随即挥了挥手:“好了,不逗你,与你闲聊些正经事。”
瑞烈似乎是因方才想通了事情,心情也显得极其轻松愉悦,也不管瑞轩愿不愿意便自顾起了一个话题:“说到我们与北齐的恩怨,前后也有一百多年了,老六,这其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瑞轩呐呐道:“百,百多年前……?”
瑞烈又是扑哧一笑,遂也不再问他,只自己慢慢讲下去:“百多年前,北齐尚未建国,他们本是逐水草而居、游牧为生,冬日粮草不济,便时常掠我边境。当时前朝内忧外患,根基不稳,便不曾与他们大动干戈,只派兵匠修固了边境几座要塞城池。到了我朝建朝时根基尚不稳,北齐却出了几任头领,皆是有些见识的,便将他们骑兵养成气候,自立为北齐国。”
瑞轩点了点头,他隐约记得幼时太傅是讲过这些的,只是他那时实在听得没有趣味,如今早已忘得七七八八。
“前几十年,我朝与北齐定了和约,边境相安无事。只后来北齐老单于年岁渐大,他国中争权夺势,便又开始扰我边境。我十六岁那年跟随王老将军赴北疆,与北齐骑兵交锋几十场,互有胜败。北齐兵本是以马术弓弩擅长,我军唯有靠行军布阵胜之。只这几年,他军中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与王老将军和我均有几场恶战,不分胜负。说起来,他虽是敌人,我却也真心佩服他。”
“这人比我年长数岁,乃是从军中一个小兵一步步做到一军统帅。他虽是北齐人,却精通兵法,北齐的良马良弓在他手上威力大增,一度逼得我们退守关内,后来全凭兵行险招、断其粮草后路才得以逆转。难得此人行事光明磊落,在北齐军中威望极高,便是我与他几次交锋,也不得不钦佩他人品。”
说到此处,瑞烈像是有些怅然,叹了一口气。瑞轩却忽而想起之前问过瑞焱的事来,脱口接到:“这人便是拓拔勖吧?”
瑞烈像是有些讶然他知道这事,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时我只知他一个小兵、从泥沼鲜血里拼搏到一军统帅,十分不易。却并不知道,他与我一样,是一国皇子的身份!”
“他从小母亲身亡,无依无靠。老单于病重后被奸臣所陷,隐姓埋名逃到边疆从军。我虽然与他胜负各半,但凭着皇子身份,不曾在军中受过苦,更是一开始便有王老将军亲自教导。而他什么也没有,却从那样的困境里,最后成长为一国帝王……”
“抛开立场不谈……这世上,他是我除了父皇和皇兄之外,第三个钦佩的人。”
、第十四节
瑞轩默默地坐着,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瑞烈描述的那人太耀眼,和瑞轩自己像是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大约也只有瑞烈、瑞晟和父皇他们那样的人,才配结识和了解同样的人吧。
否则,两军交战,各自为营,瑞烈身为一军统帅,又怎么会对敌方的统帅、连人品性格都了解得这么清楚详细呢?
他张了张嘴想问瑞烈如何知道这些的,想想又觉得这问题或许太过傻气,便将话吞回肚子里。瑞烈望着虚空,像是沉浸在回忆里,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怀念和柔和。
“想来,我是太过于嫉妒拓拔勖,总想着要赢过他,所以才总纠结于些细枝末节与旁门左道,反而忽略了正经应该做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转向瑞轩,温和一笑:“老六,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南国北地物产不同,木材有良劣,做不出他们那样的弓箭,并不是你技艺的问题。何况行军作战也是同样。……与其总想着以己之短比他人之长,倒不如多寻寻自己长处,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才是。”
瑞轩呆呆地看着瑞烈。他听得不甚明白,但隐约却似乎被点透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瑞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虽是不用做了,以后若无事,也可多往我这里走动走动。之前十多年不曾和你亲近过,现在起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瑞轩看着瑞烈从自己肩上收回去的手。他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瑞烈似乎是瞧他傻笑的样子逗趣,也弯了眼睛。转头又想起什么,拿食指蘸了茶水,在案几上若有所思地写了个“焱”字。
“还有,你跟他走得很近吧?”
瑞轩点了点头,见瑞烈脸上仍是笑意,却微微透出些凝重:“老六,我多嘴一句。他和你不一样,最好莫要走得太近。”
瑞轩的笑在脸上凝住了。眼见瑞烈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瑞轩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三,三哥,你,你什么意思?瑞焱他,他,他怎么了?什,什么叫他和我不一,一……”
瑞烈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神情摇了摇头,将袖子扯出来,伸指在瑞轩脑门上一弹:“你是真傻,他可不是。他幼时何等聪慧,你以为他后来是真的自甘堕落?不过明哲保身罢了。我是看你真的傻才特地提醒你一句:他心思重,你这傻子莫要被他当枪用了还不知道。”
“不,五哥他,他不是……”瑞轩越说越结巴,不知如何分辨,只低头盯着案几上渐渐变干的那个“焱”字。忽而电光石火一般,前几日突然想起却又忘记的那件事,在他脑海里一下闪现出来。
那时瑞焱送给秋玉华的那一套头面,里头三件镶了红宝石的,摆成了一个“品”字型,跟案几上这个“焱”字如此相像——这么想起来,那宝石,果真红得像三团火一般……
瑞焱说他从没和秋玉华见过面。瑞焱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告诉旁人这头面是谁送的,可这三件一放,不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焱”字吗?
那时候秋玉华看着那套头面,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必是知道的吧?那瑞焱和他,该是早就相识的了?!
瑞烈方才跟他说:瑞焱心思重,莫要被他当枪使了……
不,还有一个人在那之前就看过了,那时候,父皇进来,拿起了那盒头面……
瑞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他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坐在自己房间里,一个人正在他面前拿手挥来挥去:“喂,喂,老幺,魂兮归来也——”
瑞轩慢慢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木然坐着,看瑞焱在他眼前端着嬉皮笑脸的模样乱摆着手,然后突然、猝不及防地抓起一边桌上的某个东西,狠狠地朝瑞焱砸了过去!
“哎呀!”那东西砰地砸到了瑞焱头上,什么五颜六色的东西四散开来,瞬时将瑞焱的袍子染得花花绿绿。瑞焱被砸得倒退几步,捂着头吃痛地怒目看过来:“你做什么!”
瑞轩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死死盯着瑞焱,大口大口喘气。他刚刚随手摸来砸瑞焱的东西,正是当初秋玉华给他的那一套上妆的水粉。如今匣子被摔开,水粉胭脂粉扑扑地落了一身一地。
瑞焱本是怒极瞪着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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