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心事 作者:陆凌零(完结)》第19章


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的主人,像是阳光一样明亮的笑容的主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谋逆的事情来?!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来?!
他一定是被人诬陷了。那些弩箭,和往来的书信……和刚才瑞晟似是不经意提到的那件事……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 
门外许久,许久都没有声音。久到瑞轩以为瑞晟其实早已经离开了,才有一句声音传来,压低了声调,听起来显得十分悲伤:“一开始,我也相信他不会的……”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手被握着的时候残留的温度很快地消散在空气里。瑞轩怔怔地看着瑞晟消失的方向,好像那里并不是一堵墙,而是瑞晟仍旧站在那里一般。
……他要去,和父皇说明他并不知情吗?要告诉父皇,都是孙掌柜和瑞烈私下联系的吗?
瑞晟说,父皇为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失望神情。瑞晟说,父皇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像是每一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让他忍不住地动摇。
何况,如果三哥被定了罪,瑞晟提到的三哥府上的那个下人,应该也不会再被放出来了吧。
纵然他再傻,前几日一门心思地想着这事,还是不由得联想到那个下人是谁——从江南新来的,从前是宫中的奶娘,又有要事可以将功赎罪——除了翠娘,还会是谁?
虽然他不明白翠娘为什么会到了瑞烈府上,也不明白她是自愿的还是被人强行带去的,但是刚才完全是下意识下喊出的那一声,却让他的脑中一下开阔起来。
他相信三哥。一定不是三哥做的。
那么剩下的那些问题,都无所谓了。
瑞晟说得对,父皇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瑞轩和衣躺倒在床上,将手背盖在眼睛上。往常这般躺着不动,他总是很快就呼呼入睡了。如今却一丝睡意也没有。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瑞烈明亮的笑容。
一片黑暗中,瑞轩握紧了拳。那如同太阳一般明亮的笑容,他不想让它消失!他还想让那样的笑容,再次绽放在阳光之下。
最早的晨光从透气的天窗里斜斜射进来。瑞轩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尔后才起身走到囚房门边大力敲了敲。很快便有侍卫过来,隔着门问道:“六皇子,何事?”
此时他还没有正式被定下罪名,对方仍旧以六皇子称呼他。瑞轩一晚未睡,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沉着声,慢慢道:“烦劳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面禀陛下。”
、第二十五节
周显翊进来的时候,瑞轩已经坐在床边想了很久。
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他抬头望出去,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下跪,行叩拜大礼。
他已经许久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动作难免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做错。行完礼后,他就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上首周显翊似是轻叹了一声,道:“起来吧。”
瑞轩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儿臣有要事禀父皇。”
过了片刻,周显翊的声音道:“你们都出去。”
这道命令下来之后,一时并没有人动。毕竟瑞轩如今虽然未定罪名,却仍旧还是谋逆大罪的嫌犯。但过了一会,见周显翊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侍卫与内侍们还是识趣地纷纷退出,将牢房门也关上了。
周显翊又叹了一口气:“好了,起来吧。”
瑞轩仍旧摇了摇头。似乎跪在地上,会让他接下来要讲的话更容易出口一些。
“父皇,儿臣是向您认罪的。”
“……何罪?”
“诬陷皇子之罪。”
“……说说看。”
瑞轩垂着头,看着前方的地面。这样他可以一鼓作气把自己已经想好的话说出来,而不会被周显翊的神情扰乱了思路。
“三哥府上的弓弩,是我命人偷偷带进去的。之前三哥托我为他做弩箭,我常常往来他府上,他府上的下人也都知道。所以我假托是他所需,将弓弩运进府中。又伪造了他谋逆的书信,让人收买了他府上的下人,放进他书房里。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上首的周显翊有很久的沉默,然后问道:“你为何要做这些?”
“因为之前与三哥生了罅隙,心怀怨恨,想着这样是不是能栽赃他,不想真的成了……这几日,我在牢中反复思量,终究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才下定决心……”
“若如你所说,真是罅隙而已,又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瑞轩跪在地上,手忍不住地颤抖,饶是之前在心中反复演练了千百遍,真到这个时候,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说吗。说出来,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退路,一开始,就没有了不是吗。
从翠娘失踪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不是吗。
她已经主动向瑞晟透露消息了,这件事,被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由他主动对父皇说出来,总比有朝一日,父皇得知之后过来质问他的好。
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再开口时,嗓音变得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沙哑,却仍是一字一字,一句结巴也没有:“我幼时的奶娘,在三哥府上。我怕她……将我的秘密,泄露给三哥知道。”
“什么秘密?”
“……我,并不是父皇亲生儿子的……秘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瑞轩闭上了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乃至他听到周显翊问“你并不是朕亲生儿子?”的时候,也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尽管那问话的语调,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的多。
他跪在地上,垂头,闭着眼,轻声道:“是。我并非父皇的亲生儿子。当年母妃生下来的孩子体弱,出生没几天便夭折了。母妃糊涂,也是怕父皇责怪她不用心照顾皇嗣,便命奶娘从宫外偷偷带了一个孩子进来偷梁换柱……这事唯有母妃和我奶娘知道。母妃去世后,奶娘才将此事告诉我。后来奶娘告老还乡……最近不知怎么,三哥却将我奶娘带回府上,我,我,我一时慌张,才出此下策……”
他说不下去,静静地叩首下去,长长不起。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刻都像是一个世间轮回。瑞轩闭着眼,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脑海中一下像有无数的画面飞速闪过,却又哪一幅都无法看清。最后飞速变换的画面终于渐渐沉淀下来,最终定在了一幅上面。
凉夏近晚,梧桐树的叶子沙沙响着,在树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树下的人睡得那样沉,一点没有发觉旁边的人呆呆地注视着他,浑然不觉时光飞逝。
像是世界尽头的一粒尘埃落进了虚无里。他终于听到周显翊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瑞轩,朕且问你几个问题。”
他不敢抬头,只叩了叩首,仍旧伏在地上。
“你命人将弓弩送到瑞烈府上,是什么时候?”
瑞轩有些怔住。他努力地想了想最后与瑞烈见面的时候,从脑海里编造了一个日期出来:“八,约是八月初九。”
“一百二十把弓弩,是如何运进去的?”
有些细小的汗珠从瑞轩的头上冒出来。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想起之前瑞晟给他送东西那次:“装,装在箱子里。”
“运进去之后,如何不被人发现?”
“……”瑞轩沉默了许久,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堆,让他们先堆,堆在库房里。”
“命人将伪造的书信,放在书房的哪里?”
“……不,不知道……只,只叫人放进去……”
“你可知瑞烈的书房哪些人能进得去?”
“……管家,还,还有……其他,其他的不知道,都是命人去办的……”
“命的是哪些人?”
“……孙掌柜,还,还有……不记,记得了,随,随便找的下人,后来,都,都遣散出去了……”
周显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朕再问你几件事。”
“混淆天家血脉,是多重的罪,你可知道?”
“知道。”
“那你可知此罪累及你已经过世的母妃?”
瑞轩不再说话,头上的汗层层地冒出来。他是没有想到!他以为他说只有他知道,就不会有其他人的事情……但是母妃,母妃毕竟已经死了,也不会再活过来了不是吗?……
“若你所言为真,此事必不能宣诸于众。你奶娘必死无疑。其他凡是可能知道此事的人,连同你府上的下人与你母妃娘家,一并要被清除。你可知道?”
瑞轩猛地抬起头来。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以为他认了罪,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以为告诉父皇只有他知道此事,就可以让其他人都不受牵连……不,他不是想连累这么多人!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说出去了,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昨天,他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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