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秦关》第4章


“爹爹——”这声呼唤撕心裂肺,震撼了天时与地利,然而,隔了匕首的锋芒、剑的凌厉,早已音质全非。
老人松开了手,颓然跌倒在血泊中。
晚了晚了晚了,那样的慈父温颜,今生已是不可再来。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愿意,无条件地给予一丝一毫的光与热?
刹那间,女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砰然击中,她不禁泪涌如泉,只是,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流淌的机会,如今,纵使眼枯见骨,也是枉然。
也许是幻觉,我看见,赵铭的唇边,闪过一瞬即逝的微笑,宛如夏日午后,亭台水榭间,一支鸿雁掠过眼帘,然而,当你抬起头,依旧是那片天阔云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是真正解脱了,释怀了所有的心绪,所有的是是非非、爱恨情仇。再也不用扯着疲惫的笑,去面对这个分不清真实与虚假的人世。
“静妹妹,哪里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很难看啊。”清雅握住我的手,关切道。
我点点头,起身,行礼道:“静儿偶感风寒,想先行告退,忘长公主见谅。”
“妹妹请吧,注意身体。”她并没有挽留。
我的双腿宛如灌了铅,步步沉重如千钧,走过了各怀心事的人,心想,但愿再也不要来到这里。
越过了那道门槛,我如释重负,就像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稻草,终于漂泊到了岸边,得到了暂时的休憩。
“长公主,敢问赵铭的后事如何处理?”厅内飘来苍老的声音,显然是相国薛白圭。
“谋反,自然是要按照谋反的方式处理的。”清雅漫不经心道,语气中隐隐含着嘲弄苍生的笑意。
“这个老臣自然明白,只是,赵铭的家人……”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赵无双擒拿反贼有功,自当封赏,其余赵氏人等,一律斩首。”清雅不留余地道,“久闻相国家的九公子博学多才,就将擒拿赵氏人等的重任交托给他吧,相信令公子定不负本宫厚望。”
我知道,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赵铭均深得人心,滔滔浊世之中,他便是百姓心中的信仰。赵氏灭门,必定会引得天怒人怨,抄家之人,也会因此成为天下公敌|Qī…shū…ωǎng|,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莫非,那位相国公子得罪了清雅,以至于清雅不得不将他逼上死路?
“长公主所言极是,老臣谨遵长公主之命。来人啊,传薛谦入殿。”
……
这条林荫小道,走过了多少王侯将相,走过了多少兴衰成败,如今,在我眼前,只有幽花飘落,沾染了芳华。
我管不了朝代更迭,管不了人世的枯荣起落,我只想,静静地,沿着这条静谧的小路,走回我自己的家,然后,锁上所有的门扉,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里,做无人能懂的狂欢。
累了,便在仅能容身的地方,休憩到海枯石烂。就这样睡去,无梦也无醒,睁开眼时,才发现,千百年已悄然过去,人世沧桑,天地变了模样。
然而,世事的发展,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前方,马蹄得得。
就像晚归的游子,载着一车失意,回归到妻子温暖的怀抱中。
可不是的,浪漫不属于这个冷漠现实的宫廷,我知道,那必定是相国的九公子薛谦,前来完成那必将置他于死地的任务。
马车豪华,一如帝王的棺木。
擦肩而过的瞬间,宿命的风吹过,珠帘玉卷,帘幕翻飞如海浪,回眸一瞥的刹那,我窥见了前世今生。
宽袍广袖的男子,依旧唯美如画、澄澈如水。似乎一直如此,被定格成这样一幅人间难觅的画面,不管春去秋来,始终不变。
刹那间,我的心中,天地万物,全部枯萎了。唯独他,是我烟火鼎盛之年,绽放在枝头的韶颜,昭示着日月星辰、山河璀璨。
那是被惊扰了的一帘幽梦吗?命运伸出手,指尖轻触湖心,于是,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从此,湖面再也无法平复。
五年……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五年,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五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五年……无论如何,我终于可以再见你一面了。
3
第五节:危机四伏
回到府邸,我思绪如潮,一层卷迭一层。
我的心上人得罪了我的盟友,现在,她要置他于死地。我该怎么办?
不久前,清雅扣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字,肃然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京都千千万万人都看在眼里呢。我死了你就决不可能独活。静妹妹,千万不可乱来啊。”
我在心底冷笑,多少人,即使遭遇凌迟之苦,即使承受五刑之痛,也不曾放弃心中的理想与信念。我会因为她的小小的恫吓,而放弃对那个人的守护吗?
我决定,阻止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对于赵氏的屠杀。
“静姑娘,不好了!”我的左护卫莎莎匆匆跑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张。
她一向是个沉稳的姑娘,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我们停留在东海的所有船只……都被……被齐王给封锁了……”说完,她不知所措,只能看着我。
我愣住了。
那意味着什么?东海的船只,承载了上官氏几乎全部财富,一旦被封锁,即意味着,我离倾家荡产不远了。从此之后,中原之中,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能偏安于京都,这个秦关西部的蛮荒之地。
“他凭什么封锁?”
“那些传齐王旨意的人,说我们贩卖私盐。”
我想起了上次的罂粟花,那是清雅为了逼迫我,而采取的卑劣行动。难道又是清雅的主意?这是她的警告吗?
可是,京都与齐国,分别位于尘世的至东与至西,相隔千山万水,一向老死不相往来,齐王又怎么会突然听从清雅呢?
“莎莎,我们必须去中原一趟,立刻出发。”
“要带多少人马?”莎莎问。
“你,唐剑,几个随从,足够多的粮食和马匹。我们轻装简从,去齐国和我们的人马联系,切勿打草惊蛇。”我这样吩咐道。
次日,晨光曦微时,我们便踏上了征途,像若干个来来往往的商旅一样,走过了秦关,来到中原。
傍晚时分,便达到了赵国,邯郸。
这是一个汇集了无数传奇的地方,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被传唱了千百遍,妇孺皆知,耳熟能详。
若干年前,那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平原君迎娶了中原第一美人素玉公主,他们被万千人欣羡,被誉为神仙眷侣。然而,他们的幸福不久便遭到了老天的嫉妒,于是,秦国派遣一位将军大军逼近邯郸,发誓攻破邯郸,灭亡赵国。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邯郸上下一心,前所未有的固若金汤,根本无法攻破。
不得以,将军只得撤退,后来,他才明白,那个高华的平原君,为了挽救邯郸,挽救赵国,甘愿服下药物,成为一个药人,只为了释放出所有的潜能,守护着自己的国土。
药人,意味着将一生的所有能耐集中于短短数日,之后,便安然死去。
将军撤退之后,平原君便油尽灯枯,在素玉的怀抱中,安然闭上双眼。之后,一尺白菱,也将素玉送上了天国,爱人最温暖的怀抱中。
……(详情请见《长平赋》)
是什么,能够超越时间,永远如花般鲜艳?不是女子的容颜,不是商人的财富,不是帝王的权位……而是,这些伴着爱与美的传奇,和传奇中,那些尽管早已腐烂于地下、却始终绽放在人心头的角色……
抬起头,云端便是他们的笑颜。俯下身,大地,便是他们的风云的战场。
他们,无处不在。任天地浩瀚,任光阴无穷。
……
云来客栈。
门前的灯笼,火光摇曳,宛如孤独的眼睛,独自守候的漫漫长夜。
我收拾床铺,刚准备休憩,一身穿夜行衣之人,迅速启门而入。
“谁?”
她关上门,转身,摘下黑色的面纱。
“莎莎,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这幅打扮?”我不禁问道。
“静姐姐,我知道要害死我们的人,是谁了?”她握住我的手,道。
“是谁?”
“唐剑。”她贴在我耳际,吐出这两个字。
“是吗?”我无法相信。出卖我的人,会是我最信任的右护卫。
“静姐姐,你不相信是吗?可是,如果不是他,他身边为什么会有齐国的官银?一定是齐王用金钱收买了他。”
“齐国的官银?”
“是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深夜,静如鬼魅。月光弥漫,洒下一地清辉。
我们叩开了唐剑的门扉。
一身黑衣如浓墨,长发垂落如瀑,这个男子,这样的装束,仿佛千秋万代,永世不变。
“静姑娘,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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