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102章


我抓住他衣袖,双目灼灼,“洛宇就在旁边,我感觉到了,他在等我。” 
说完掀开门帘冲出马车,一看果然有好几马在跟车跑,顾不上那么多,抓起马鞭,飞身上了一匹马狂奔而去。
果然拐了一个弯,就看到楚泽王府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口重重卫兵。 
“来者何人,停下!”有人大喝。 
一路上水清他们帮我隐藏消息,瞒过楚泽王府遍布天下的眼线,应该……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来了吧。 
跳下马,立即有几个侍卫把我围起来。我把楚泽王调动令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在他们愣怔的时候,早已跨进去,朝竹影居跑去。 
就要见到他了。 
憋着一口气跑得满脸通红。终于又走进了竹影居。 
几点蕉叶,几丛篁竹,半掩着厢房。 
原本看不到半个人影的院子忽然冒出几个侍卫,挡在我面前,“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世子居地!” 
我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水瑜拨开人群走进来,看见我愣了一下,“少夫人……”其他侍卫惊异地看向水瑜。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捧着铜盆的丫环,猛一见这架势吓了一跳,手中盆子差点掉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们都转回头,水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看我一眼而神情悲切。宁儿也看到了我。 
“让她进来吧。”宁儿轻轻地说,。水瑜左右为难了一会儿,面浮不忍,最后咬牙挥退了所有侍卫。 
我的视线从宁儿红肿的眼睛落在她手中的水盆,里面浸着一条染满血的白毛巾。什么都无法思考,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恍惚中我推开面前的人,虚浮地踩着脚步,来到那扇门前。 
伸手推开门,仍是熟悉的一室幽幽荫梨香,却压不下刺鼻的药味。刚才跑得太厉害,心脏的地方有点窒痛,小腿也有些微抖。还没走近床边,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厚重的棉被下面躺着一个人。轻如一阵风的一个人,憔悴成这个样子…… 
我在床边慢慢坐下,轻轻地,轻轻地,隔着空气抚摸他的脸,额头,眼角,脸颊,下颚。深深刻在我心里的容颜。 
他有所觉察似的缓缓睁开眼,抓住我的手。他的体温凉得吓人。 
对望着,我们同时微微一笑。历尽千帆过后,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在沉淀。我想起一句诗,相逢一笑泯恩仇。 
泯恩仇。 
过往一切烟消云散。 
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慢慢合眼再次睡去。我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想了很多很多。 
我终于承认,我忘不了洛宇,离开他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再过三年五年,依然将他镌刻在心底。听到他病危,我心痛得无以复加,同当初我妈去世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是天都塌下来了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多么可怕。 
即使他真的杀了月落,即使他真的变心,我还是爱他。我坚持的所谓原则该放弃了罢,他有多少女人我就认了。 
认清事实这一刹那我潸然泪下。 
我到底还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爱他,放下一切身段,丢掉所有自尊,抛开全部原则。洛宇,洛宇,我都愿意为你放开过往一切了,你快点好起来吧。 
快天黑的时候,他的手动了动。我低下头,看着他睁开眼睛,有一丝惊诧,随即镇定下来,“你还在?不是梦?” 
我看着他不说话。脸青黑青黑,瘦得不成人形,手也是一抓骨头硌得人难受。实在不是……不是那个温文如玉的佳公子了。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 
他无力地偏头,吃力地呼吸着,“你……你……实在不该,来……” 
我依然保持沉默。 
静默了一会儿,洛宇的呼吸急促来,又短又急,面色越加发青,眼里却仍是一派冷漠,“你回……回京都吧,留在这……这里不合适。” 
好,你不要看见我,我走。我站起来向外走。 
…… 
走到房门口突然转身。他眸里是来不及收回去的悲戚绝望。见我突然回头望,吓了一大跳,身体明显地搐了搐。我冷笑一声,拐到桌子边拿起宁儿留下的药茶,端起来重新坐回床头,弯腰用一只胳膊把他的头稍微撑起来一点,把药汁一点一点送入他口中。药喝完。我一拍床板,发出“砰”一声响,“长孙洛宇!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忍了多时的悲愤爆发出来,“如果不是水琪冒死违背你的命令赶到京城告诉我,你就打算这样死掉?!” 
洛宇静静看着我,眼眸里一点点绝望下去,忽然他咳了一下,一大滩血从口中涌出来,雪白的中衣和被单全染红了。我大惊失色,慌乱地用袖子擦他的嘴巴,“你……你怎么了?”他翻了翻白眼,昏过去。我抱着他的头尖叫出声,外面有很多人冲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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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过后,夏子杰长叹一口气,捋捋花白胡子,坐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我尽量克制着情绪,“夏大夫,您……世子他怎么样了,您就告诉我吧。” 
夏子杰看一看我知天命、尽人事的表情,沉痛地说道:“世子……也就是这十来天的事,郡主……不,公主好好陪陪他吧。” 
尽管之前已经听水琪说过,但亲耳听到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仍然如一个晴天霹雳席卷而来,心神霎时黑透了。我使劲捏着椅柄,控制着不让泪水汹涌出来,“麻烦您老……世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老夫再隐瞒也没有了意义。”夏子杰无尽悲痛地吁气,“去年在狩猎场的那次发病很厉害,想必公主也记得。” 
我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就是那次之后,一切都变了。夏子杰于是接着说,“这二十几年来,承蒙王爷抬爱,老夫一直负责世子的病,虽然知道他的病是从胎腹中带来的,却一直参不透其中病理,为何寒毒在他体内源源不断。” 
其实夏子杰心中早已怀疑,是否当初楚泽王妃吞下的冰魂天蚕藏到了尚在母腹内的婴儿。可是数次检查均找不到它的踪迹,可又为何洛宇体内有寒毒源头呢?直到狩猎场那次寒毒突然爆发,才明白过来。当初的冰魂天蚕产下的卵随着血液进入到婴儿体内,二十几年来一直潜伏,吸收洛宇身上的养分长大……(说得好像寄生虫和水蛭一样,寒~~~~~~~想起生物课本上画的猪肉绦虫,呕~~)所以夏子杰一直发现不了它的蛛丝马迹。直至它长成破茧而出,令洛宇承受撕裂般的痛苦,多年来折磨他的病痛根源终于水落石出。火金色的鬼焰灵蛛一点下落都没有,根本就无任何希望。 
洛宇要求夏子杰除了段离潇之外不许向其他人透露半句他的病情,他自己强打病体在极短的时间内作了种种打算。但饶是如此,在离开京都之后,任谁都能看出来世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一天憔悴下去,拖了大半年水琪终于看不下去,违拗他的命令偷跑到京都找我。
我思前想后,觉得怪怪的,这么说来当时洛宇知道自己的病,怎么还会搞出那么多事情来?狩猎场的轩然风波,月落没有死,又在哪里?那天我明明撞见他和苓儿在房内,不过我又没有闯进房间里,没有真的看见……罢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带着纷乱的思绪,我回到他病榻前。烛火摇曳下,他已经睁开漆黑无尽头的眸子,蓦地衬托出他双鬓,竟然夹杂了些银丝。
“……悦儿。”像跋涉了千山万水。 
算算时间,原来我的洛宇已经三十岁了。居然……就有了白头发。倾城倾国的容颜已经形容枯槁。 
怎么弄的?为什么在我心中,他还是那么年轻。永远是夏夜里突然出现的温雅如玉的宇公子,是落魄丢魂的我的救赎,好像没有变过。原来我们竟已经历了那么多。 
我早已泣不成声。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挨过来,轻轻拉住我的手指。我反手抓住那瘦得只剩骨头的冰凉的手,哽咽道:“我恨你……恨死你了……” 
“对不起……” 
“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呜……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风雨,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知道你自己脑袋多厉害……随随便便一算计,呜……我根本不可能猜破,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说,你做那么多,只是为了让我离开你?”说到最后一句我抬头直视他。 
虚弱的洛宇避开我的逼视,轻轻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咬牙承认,“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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