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带刀夫人》第62章


一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夹着雨丝的凉风,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不由地想起昨夜匆忙之间迎风而来,踏雨而归的李太白。
太白沉思忧郁的时候,倒是与往日有大大的不同,一副诚惶诚恐的孩子气模样,只怕以后更有他受的。
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李太白如今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唯一的孙子,谁还敢再以轻视的目光看他。
以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膝下有嫡亲的皇太孙在,大家都心思肚明,这个江山不会属于年幼丧母的李太白,待皇长孙不免就有一点随意,如今,文武百官站在李太白的面前,却不得不更加诚惶诚恐了。
一连几日的朝会,众人都肃穆无神。
年迈的老皇帝,痛死爱孙,满心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不禁有一点郁郁寡欢,勉强坐在朝堂之上,都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地歪在龙椅上,毕竟是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从前了。
幸运的是,天下励精图治,四海安详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正是盛世,不堪忧虑。
文武百官素服敛目,各自表示着自己的哀思。
朝会结束,傅审言松了一口气,随着文武百官退出大殿,在大门口的时候,衣角突然被人拽地紧紧。
傅审言心想,这悲剧的人生呀,在家里被眉豆缠着,被砚台招惹着,还要安慰情绪不定的李太白,自己简直好像管孩子的保姆呀,泪奔呀泪奔,其实我就太白长那么几岁来着,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几个……
傅审言暗自叹气,手往身后一挥,揪住身后的臭小子的衣襟:“李寻喜,你这个小子又皮痒痒了!”
相爷大人回头一看,果然是贼眉贼眼,脸上可怜巴巴的李寻喜。
李寻喜的肩膀一耸一耸,语气哀怨,装神弄鬼地凑到傅相的耳边,声音低低的:“我审言哥,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你还好吧?”又疑神疑鬼地瞄了瞄四周来去的臣子们,“听说,你跟皇长孙大人很熟络,将来一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要记得提拔我呀!傅相,傅相,我审言哥,我可是你的人哪!”
傅审言咬牙,恨恨地在他的脚上踢了一下:“就你事情多,滚一边凉快去,就你淡吃萝卜闲操心。”
李寻喜急忙举手表白,摇头乱窜:“我审言哥,你千万不要迁怒!我明白的,你已经有了一个傻傻的眉豆了嘛,像我这样的人,又不会挖人墙角!不是,不是不要踢我!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是你的,身子不是你的,你不要误会!再说了,傅相你水准这么高,挑了个傻傻的眉豆,像我这么聪明伶俐、举世没有不可以匹敌的,当然不敢俯视你,来屈就你的水准啦!”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傅审言用卷宗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恨恨地捶打:“我的眉豆,从来伶俐又可爱,到底哪里傻啦?寻喜,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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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朝廷和群臣都忙于皇太孙的丧事。
皇长孙的灵堂被布置的肃穆庄重。
傅审言行完礼出来,一片缟素黯淡中,一阵哀乐空鸣中,相爷大人抬起头,再见到崔志远。
他的父亲崔志远。
崔太尉当然会来,太子殿下与他是连襟,逝去的皇太孙是他的外甥。
傅审言想起,上一次见到崔志远的时候在陛下的上书房,他见到了这一位闲适从容的崔太尉,见到了崔太尉一对出众的嘉儿,当自己心痛如割地回到相爷府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眉豆,吐了一口血,觉得心力交瘁,缠绵床第几日,才茫茫然然地跟着李太白去往扬州。
再次见他,恍如隔世。
傅审言恍然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到心中再也不起波澜。
那一场少年的痛,是不是已经终于痊愈?
灵堂外面都是洁白缟素的帷幔,傅审言退无可退,径直上前躬身上前:“崔太尉!”
“傅相!”崔志远似乎有一点老去,鬓发微微有一点发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铮亮,到底是在沙场边疆历练出来的武将,崔太尉看着自己眼前这一个清雅俊秀相爷,(奇*书*网。整*理*提*供)唇间慢慢地溢出一抹笑意,然而随即隐去,欲言又止,终究缓缓开口,“嘉儿……你出息了!”
傅审言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眼角不停跳动。
他与无助的孤母,隐居在江南乡间多年,而后独自一人踯躅,从来隐名埋姓,与父家音讯不同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
嘉儿!
唤的正是自己。
崔嘉,多好的名字,一个“嘉”字,是慈母多少的期待,蕴含着严父多少的盼求,终究父母离散,各奔东西。
傅审言想及,自己远走他乡,少年孤苦,又会是谁的“嘉”儿?
傅审言仰起头,目光凛凛,眸光之间并无怨恨,并无惊喜,甚至不起一丝涟漪,然而自有一股森冷令人难以直视,他闲闲一笑,云淡风轻,退到道旁:“崔大人请,本相先行一步!”
“嘉儿,你怨我,一切都是为父的错……”年老太尉,语气惆怅哀痛,有苦苦压抑的痛楚,“我托人去寻访,才知道你母亲十年前已经辞世,你吃苦了!然而,你到底是崔家子孙……”
傅审言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的,你又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你又有什么错?
停妻另娶,扔了不上堂的糟糠之妻,得适高门大户千金女,你又有什么错?
只怕错的糟糠妻,谁叫她的门第如此低微,谁叫她的父家如此忒微,不能够襄助你的前程?
崔志远太尉大人,你如今嘉儿伴在膝上,天伦之乐尽享,你又有何错之有?
至于自己,冬夜送母辞世,只有星辉寥落;春寒踏雪赴京,缱绻床榻半月,枯黄灯盏下,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残落的旧书一本。
大约是苦吧,然而,终究已经过去!
终究已经过去的,又如何要指责?
傅审言转身,目光一片澄明,含笑从容清淡:“我都已经忘记,只怕崔大人更加不愿意想起!”
他看着崔太尉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额间鬓发如霜,心中一软,幽幽一叹,“如此则罢!”
谁对,谁错,谁幸福了,谁清苦?
只是这一段,如此则罢!
傅审言回府,从书架上拿了一只笛子,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石凳上方是一架子藤蔓繁花,不知道是何种花卉,无不密密麻麻怒放,花香细密绵长清甜。
傅审言拿起笛子,凑在自己的唇畔,缓缓吹出一曲萧瑟的古调,时有微风,更加增添了几许宁静清远。
他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吹奏,心中空旷无物澄明,身后慢慢地贴过来一具温软的少女躯体。
她偷偷地靠近,又忐忑不安地蹑手蹑脚退后,终究扑上来,紧紧搂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好动地窜到她的背上缠住:“大人,你回来了!”
傅审言只觉得自己的脖间,被她细细柔软的呼吸弄得痒痒的,方才自己回家的时候,她在午睡,他就舍不得打扰她。
傅审言只觉得她馨香的脸蛋,在自己的脸庞乱蹭,放了手中的长笛,半是纵容,半是责怪:“眉豆,你该不会天天下午,睡懒觉到这么晚吧?”
“我们大人还会吹笛子,真能干?”她没有机心地拊掌而笑,眼睛圆溜溜地滚动,满脸信任,“我们大人好像什么都会?真是太了不起了?大人你吹的是什么曲调呀,听起来哀哀的……”
傅审言一笑:“哦,我们家笨眉豆,也听得出来呀?”
明书眉嘟嘴,眉头往上一撇,一副得意洋洋:“大人你总是小瞧了我!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灵魂呀?”她顿了顿,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李太白都有可能当皇帝,我怎么就不能够是一个才女!”
李太白当皇帝,虽然很有可能是事实,然而,这个死丫头就敢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真是自寻死路,不避嫌。
傅审言轻哼一声:“你再不给我长心眼,一天到晚人云亦云,迟早要把你自己给害死!”
“哼!我死了,相爷大人你岂非可以另寻佳人,正好可以享尽温柔福,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明书眉咬牙瞪了相爷大人一眼,做出一副母大虫凶巴巴的模样,“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许大人,你偷偷亲我,我要告诉砚台——大人是个流氓!”
吃醋大人VS艳福大人
五十九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娘终生为老娘。
夏日炎炎,相爷府的小院子里,春天的时候,新栽的小树迎风招展,枝叶舒展翠绿,沐浴在初夏的温暖日光下。
同样,沐浴在初夏温暖日光下的,还有一个身姿像小树一样挺拔的梅今归,少年葱茏呀少年葱茏。
新科状元郎梅今归,刚刚从扬州回京来赴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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