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第19章


爸爸不会饶过你们的。”
她温婉的威吓搔在愤怒的人群中,不痛不痒。
“庭于希?这会儿有没有命都不知道,死老虎,谁还怕!”
“你们想想,是谁找来这条船,现在……”
有粗壮的女人厌恶的推搡苏浴梅:“滚!滚!下去!”
船长无法:“庭太太,要不,您先下船避避?你看,众怒难犯,我也是为了二位的安慰……”
“不用说了。”她吸了吸鼻子,“总得找一块陆地停下,我们再下去。”
就这样,济宁号继续开往澎湖岛,苏浴梅被抛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荒屿。一下船,她的眼泪倏的滑下。放眼看去,都是芜杂的热带植物,不见一户人家。她腾出一只手,自己抹干了泪。
这么多年了,眼泪已退化成生活的点缀,只要她眼圈一红,马上有粗糙的手为她擦干,马上有宽厚的肩膀让她靠。天塌下来,也有人笑着跟她说:“放心,没事。”
可是现在,这个人,生死未卜,这个地方,八荒之外。她要自己撑起一切,为了儿子,他们的儿子。
五天,每一天,胡茬都会钻出半寸。华菁菁见到庭于希的时候,吓了一跳:“都快成野人了!”
她哗的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长驱直入,床上的人用夹着烟的手遮住眼。
“也不通通风,屋里的烟味……咳咳……你要抽烟,也不挑好的,抽这过时的东西,你们二十二军真穷成这样了!”
庭于希接着喷云吐雾。
华菁菁瞪他一眼,走到临海的落地窗边。
没有战事,碧倾连天不见水端。海浪奔腾着推起层层叠叠的朝阳,天下之美尽收于次。
华菁菁舒展着四肢感叹:“真美啊。”
她推了推庭于希:“你来看看。看看海,心都宽了,还有什么想不开!”
窗外,浪打石壁,五千仞岳上摩天。庭于希突然爬起来,赤脚走出门。
华菁菁在后面追:“于希!”
海浪吞噬了她的声音。
他越走越快,涨潮已经没了脚踝。
“庭于希!”华菁菁踉跄着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他猛转过头,嘴唇发白,眼睛却是红的,华菁菁吓了一跳,松开手。
他扑倒在水里,抓起一把把沙子,疯狂地掷进海中:“我恨这海,我恨!我恨!”
“我恨——”
凄厉的声音近似狼嚎,惊起一滩海鸟。
第 33 章
荒岛有几户渔民,心肠都热,肯收留苏浴梅母子。她拿出钱来,请他们代为抓药。
少元的病却加重起来,白天热,夜里发寒,腰肋间满是红疹,老人们说,一旦这‘缠腰龙’两面搭上头,会死人的。
几副草药下去,不见效。苏浴梅整日整夜抱着儿子,心急如焚。少元却吞够了这苦药,任怎么劝,就是咽着泪摇头。
她煎好了药,配上几颗新摘的果子。可惜这岛上雨水太足,果实多半酸涩,少元痛苦的吐着渣滓,推开她手里的碗。她狠一狠心:“乖。”硬将碗沿塞过去。
少元扬着脖,吞下大半碗,她松口气,刚放开手,他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数日压抑的焦虑和委屈一股脑儿泄闸而出,苏浴梅一把摔了药碗。
碎瓷片在地上四散,少元惊恐的瞪大眼睛:“妈——”
“不是为了你,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爸爸。不吃药,不治病,你走!我不要你!”
“妈——”少元‘哇’一声哭出来,抱住苏浴梅。
“我不要你了……”她甩开他,别过脸,眼泪忍不住淌下来。
“妈……我吃……我吃……”少元抽搭着爬下床,踮起光着的小脚丫,把罐子里的药倒进碗中,也不管烫不烫,一口气的灌下去,药汤撒了满前襟。
苏浴梅别过头去,捂住脸。
“妈——”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捡了个果子往她嘴里塞,“你别不要我……”
她一把搂过儿子:“爸妈对不起你,不该让你生在这个乱世啊……”
庭于希躺在床上,胸口莫名的一阵阵疼,连着咳嗽几声。
华菁菁推门跑进来:“怎么了?”
“你怎么进来的?”
“呦,会说话了,不装哑巴了?”
他马上又变成哑巴。
“感情这婚礼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甩手大爷,不闻不问?!”
“咳——咳——”
“我可告诉你,下周,我爸爸就从台北飞来了,看见你这么个样……”
“缺钱,你去找小归支,缺人,找小归调派,你出去吧。”
“庭于希!”她忍无可忍,“我是嫁给你,还是嫁给归陵高?!”
庭于希慢慢翻起身,走进里面的屋子,反手锁上门,一同将她愤怒的斥责锁在外面。
月光从茅檐的缝隙射进来,少元猫一般蜷在母亲怀中,枯瘦的小爪子攥着她衣袖。
苏浴梅摸了摸熟睡的儿子,替他掖掖被。夜很静,一声声的浪打礁石。她想,浪从哪里来,浪涌起的地方,有没有战火,有没有离乱,有没有……她的丈夫。
她不敢再想,只要稍稍触及庭于希,坚强就会溶散开。现在,她只有她的儿子。
少元突然挪了挪,苏浴梅没动。他很吃力的爬起来,在她的肩头摸索。
“做什么呢?”她攥着他手柔声问。
他扯着薄席盖在她身上:“给妈妈盖被。晚上,凉。”
儿子的话,浸着她的焦灼,像一泓山泉,一直泛进眼眶里。
黑暗中,少元因消瘦而突显的大眼睛分外明亮:“爸爸跟我说悄悄话,以后,由我替他照顾你,因为我是男子汉。”
华当雄登上马公岛,亲自主持女儿的婚礼。急坏了华菁菁:“庭于希你是死人啊,我爸爸来了,你好歹问候声,你的凌厉劲儿都到哪儿去了?”
庭于希无动于衷,似乎不买这未来泰山的账。无奈,华菁菁只能替他掩饰。
少元的病不能再拖,苏浴梅找到当地的渔夫掌舵:“求大哥救救这孩子。”
他吸着水烟:“时局这么乱,出船,担风险。”
她将身上的银子细软悉数掏出,只留下那根钿花簪:“只有这些,只求每日生火,带出孩子一口吃的。”、“好吧!”船家掂着钱,也确动了恻隐,”你是要到哪去,向前去台湾,还是掉头回金门?”
“这……”
“金门正打仗,台湾暂时太平。”
“台湾……如果,我离开这里,是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大陆?”
“天天打仗,有什么可回的……”
“我……我丈夫,还在那里……”
“还在那里?只怕早就……呵呵,我性子直,这位大嫂,你儿子病的可不轻。”
苏浴梅看了看少元,心揪成一团,她攥紧了手:“好吧,烦你送我们去台湾。”
第 34 章
小归掀起火上的药罐看看,回身对归嫂说:“就是这样了,天保佑,太太竟还活着。也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怎么来的马公岛。”
“希望太太可别醒。”
“你这说的什么话!”
“女人的心,你哪里懂,宁可死,也不愿看着自己男人跟了别人!”
华菁菁在军指挥部下了车,侍从提着她曳地的婚纱。
“庭于希!”
看到他,她气不打一处。大喜的日子,婚宴少了新郎。
“你来做什么?少了什么手续?”
“咱们的关系,就只有那些条文么!”她忍耐着,不想新婚之夜与他争吵。
“不缺什么就走吧,军事重地,外人不宜。”
她忍下这刺耳的‘外人’,朝外招招手,一列侍从走进来,摆好酒菜。
“无论如何,这交杯酒是要喝的。”她盛满酒递过去。
他推开:“我早就戒了。”
“庭于希,你别欺人太甚!你戒酒?谁信!”
庭于希缓慢的摸着那只杯,有一种尘封的欲望在体内升腾:“对,我为什么要戒……”
他拿起杯,华菁菁展颜:“这才对么……”
可他没等她,自饮而尽。
“还有没有?”他扫见桌角的瓶子,也不管是什么酒,打开就喝,空瓶丢掉,抓起另一瓶。
“你不能这么喝!”她搬不动他铁样的手臂。
庭于希甩开她走出门外,举起瓶子大口灌,烈酒如注倾下,起先还是喝,后来干脆浇在脸上、脖子上……
“我为什么要戒,为什么要戒酒!“他趔趄着仰头指天:“我戒酒,是要你保佑,言而无信,你当什么天!”
“于希,你疯了!”
他拔出枪,朝天就是几枪。
指挥部一阵乱,很多人闻声赶来:“怎么了?怎么了?”
华菁菁气道:“没事!都回去!”
庭于希歪歪斜斜进了屋,继续喝,不一时,五个空瓶堆在桌下。
她上前拦,被他甩开,跌坐在沙发上:“你太过分了。”她一阵灰心,“你扪心自问,我怎么对你,你还有良心么!”
“你说对了!我没有心,我的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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