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84章


帐帘一挑,荣哥迈步进来。
他走到我跟前,抱臂于胸,居高临下看看我,似笑非笑道:“有话对我说?”
呃,有那么明显吗?我讪讪笑,“荣哥哥你越来越聪明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尽管偷偷溜出营去也是个办法,但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才算光明磊落……”
他插嘴,“你溜不出去。”
……讨厌,有必要说这么直白吗,我咳一声,顽强道:“你知道的,我有个喜欢的妹妹住在澶州,这些年因为某些原因没什么来往,但我一直在心里记挂着她呢,这回都到门口了,不去看看她似乎说不过去吧……荣哥哥,你说是不是呀?”眨眼眨眼。
他摸摸下巴,盯着我,没说话。
注释:
(1)赵合德明的时尚POSE。《赵飞燕外传》:“合德新沐,膏九曲沉水香,为卷,号新髻;为薄眉,号远山黛;施小朱,号慵来。”
玄青五 第29章 风引漏声过枕上
嗯?这神色,这肢体语言……
“荣哥哥,时至今日,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凝眸望进他的眼睛,他迎上我的目光,眼波微微一动。
对视片刻,他缓缓道:“你可是要我与你同去?”
“当然不是!为这种事让主帅擅离大营,未免太把行军打仗当儿戏了,我还不至于提这种不合理要求吧!不过我知道你是绝对不肯让我一个人去的,所以我英明决定带上丁寻,嘿嘿,这样你总可以放心?”
看他仍没表态,我轻咬下唇,略一犹豫,还是投下最有说服力的一只砝码,“放心,‘他’……不在澶州……”
在京城时,我除老妖精打听荣哥的健康状况,其实还细问了李归鸿的情况,据老妖精讲,李归鸿所中的毒已尽数拔出,外伤更是早就愈合,但老女人的病情还是不容乐观,时好时坏,所以他留在蝴蝶谷里,和小素一起照顾老女人……
这事我从老妖精口里得,但一直没和荣哥说起,这是我们之间比谈论符皇后更禁忌的话题……
而这回却是得不提及了,无论荣哥是不是知道——以我的感觉,很多事都瞒不过他,他嘴里不说未必心里不清楚,我想,身为皇上,就算有自己的暗探细作谍报系统也不足为奇,但他总是宽容对我,包容我的很多小动作,只要我闹得不是太过分……所以这件事,他未必不知情,但我必须让他明白,我知道李归鸿不在澶州,我要让他相信,我真的只是去看青鸾!
他的眼波在我脸上缓盘,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对望良久,他终于开口字带着沉缓的力道,“着丁寻多带上几人……”
“荣哥你真好!!”我笑着跳上前,踮起脚尖,在他右边脸颊上奖励一个轻吻,他一僵,一把揽住我的腰,截住我的后退的步伐,大手托在我头后个热吻重重压上我的唇……
唔……被逆袭……
……
我软软贴地胸膛。倾听他比平时略快些地心跳。
“你可要去么?”他把我圈在怀里巴蹭蹭我地鬓。轻柔耳语。
诶?我猛抬头。圆睁了眼睛刚要质问。他已摇头苦笑道:“君无戏言……”一顿。又道“还是我与你同去方才稳便……”
“喂。荣哥哥不会是担心丁寻看不住我吧?虽然那家伙既别扭又别扭还别扭。不过盯住我应该是绰绰有余地!”
他失笑,“罢了罢了,丫头这般贫嘴,”看看我身上问道:“可要与你找件夜行衣靠?”
“不用吧,”我低头瞧瞧身上的青绢箭袖“我光明正大的拜访朋友,打扮那么诡异干什么又不是去偷东西……”
他点点头,“这时节宝相寺的梅花已然谢了……”
“啊!不可以当面揭人短!我器量很窄的,当心我恼羞成怒咬你!”
他眼波一亮脸上的笑容似乎在说“尽管放马过来”,我笑,加力抱了他一下,放开手臂,“你乖乖等我回来哦,我先去找丁寻了。”奸计得逞,大功告成,嘻嘻。
他拖住我的手,吐口气,道:“须得让他再带几人。”
……
……
烟里钟鼓,正是黄昏。
故地重游,仍是旧时街巷,一路看来,似乎城市格局、主要建筑都没什么变化,只有原本是软香阁的地方建起了一座气派的食肆,店门前高搭着彩楼欢门(1),斜挑出一支间色酒旗,上书“新酒”字样。这时已过了晚饭时间,生意相对清闲些,杈子栏杆内隐约有跑堂在擦抹水牌,一个小伙计捧了只青~大海碗,小心翼翼走出店来,碗里的麻菇丝笋燥子汤饼冒着尖儿,膘浇燥子的香气随风四处飘散,看着是要送外卖给左近的客人。
头顶,两只春燕低掠而过,翻转间,露出粉白的腹部细羽,啾啾唱着投向屋檐下的小巢。
不远处,一根高杆立在暮色里,飞鸟形“五两”(2)向着西北方向展翅欲飞。
今日又是东风。
不觉放慢了脚步。
原以为会永远住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呢……
一声低唤打散我的思绪,“水小姐,”身后丁寻压低了声音,“还请紧行几步,莫要让圣上久候,我等早回复命才是!”
回头看他,他冷着脸,眼里隐忍了许多内容。对了,他是知情的,看他的神色,倒象是在为荣哥打抱不平。
这厮一贯如此,对他敬爱的荣哥赤胆忠心,悉心崇拜,自然容不得旁人对荣哥有半点“怠慢”、“不公”,想是他碍于身份不好指摘我,不过腹诽定然是免不了的,难为他一直辛苦忍着。
我斜睨他一眼,轻轻一笑,继续前行。
人偶尔会被往昔抓住,但往事终究只是往事,就如一件精美易碎的小小珍玩,想起时拿出来略作拂拭,而后依旧收起。
如此,也就是了。
……
掌灯时分,我们一行人来到李家门前,还没上前叫门就听“吱呀”一声响,门分左右,一个罗帽直的家人从金柱大门里出来,手里拿了根燃着的~秸秆,取下门两只戳灯,把灯笼里的蜡烛点着了又挂回原
拂过,戳灯微微摇摆,灯里一把柔和的暖光,衬一个浓墨的“李”字。
依稀是旧时的老门房,只是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姓,只好上前含糊打招呼,“老人家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久违了!”
那家人闻听一愣,回身细细看了看我,惊呼道:“莫不是表小姐?!李贵给您见礼!”抢步过来拜下去。
我虚扶一把,“无须多礼。”随他走进院子,忽听旁边有人叫:“表小姐?!”一个人噔噔噔跑过来,扑身拜倒,正是李归鸿的书童朱墨。
我笑道:“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精神,身体还挺好的?”貌似骨架宽了些,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样。
“托您的福幅身子板倒还结实。”他呵呵笑着,引我到厅上,一边叫人去请管家,一边张罗着上茶,又把我往主位上让,我笑笑,还是坐了客位,丁寻他们站在我身后墨垂手立在边上。
我问道:“府里上下还都好?青鸾好吗?我来看看她。”
朱墨一呆,眼眨巴眨巴“是了,表小姐还不知道呢,好教您得知,小姐大前年已出阁了……”
“诶?!出阁了?!嫁了谁??”
他咧嘴一笑,“正是西城台街张府的张二公子!”
“张知?!”看他点头抚掌笑,“太好了!!这才是天随人愿!天作之合啊!”
“可说呢!”朱笑得合不拢嘴“张家大相公在京里做官,张家是本城大户,张二公子又素与咱家公子交好,对咱家小姐也是爱慕已久,这门亲事做得当真是好!且说小姐出阁那日的风光,啧啧州城里谁人不赞!”
我笑,鸾一定很开心“对了,你说是在大前年?”
“回表小姐是大前年,那几年少爷不在家中只有小姐,偏生那些日子小姐贵体还……”
对啊,忘了这个,我忙问道:“青鸾的病大好了?”
“好了!全好了!”朱墨笑答,“只是小姐改了性子,文静得紧,亏得张公子时时过来照应,不过毕竟不甚便宜,后来多亏洛阳来了位姨太太帮忙料理,这府里才又妥当起来。且说这桩喜事,之前张家催了好几回小姐都没应,小姐那柔顺的性儿这事上倒有主意,就想等着少爷和表小姐回来再行礼呢!只是拖得忒久,张家焦急不说,便是姨太太、洛阳的外祖老太太也心急,总算那年六七月间少爷回来了一趟,咱两家便赶着这个空儿把大礼行了,那一年,小人记得,正是显德三年。”
哦,原来如此……
“青鸾如今是住在张家吧,现在这府里是谁主事?洛阳的姨太太?”
“自小姐出阁姨太太就回转洛阳了,如今府里留的都是老成旧人,日常是安叔打点事务。”
我点头,问明了张知谨没有搬家,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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