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94章


那只紫晶耳铛,他喘息道:“自那日,听你演说未来之事,我便写了遗诏,置于这袋中,以防万一……”他苦笑一声,“不想,竟是,这样的死法……我去后,宗训登基,你为太后,垂帘听政……”
“你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他吐口气,继续道:“幼主即位,开疆拓土还在其次,休养生息方为正道,素日,我与你议天下事,无不相合,有你守业,我得心安,须将宗训教养成明君,待他成人,再图霸业……”他喘口气,“你舅父王朴定会助你,我另荐一人,翰林学士王著,虽日在醉乡,却有为相之才,纵有几分旷荡不羁,倒正是你素喜交往的人士,必能为你所用……”
“荣哥哥……你……不要说了……”我抱住他,哭道,“我听着难受……”
“傻丫头啊……”他叹一声,又道,“至于赵匡胤,不足为虑,你附耳过来,”他低声道:“我早有安排……”
说完,他长长吐口气,神情一下轻松了许多,可眼神也涣散了不少,我吓坏了,抱紧他大哭,“你说这些干什么!干嘛说这些给我听!你不会死!不会死!!荣哥哥,你别把我一个人扔下,我害怕,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我泣不成声,“不许个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一起去!”
“丫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完成我的心愿……”忽而他一笑,脸上浮出些昔日的神彩,“我倒忘了问你,你可愿意要这太后之位?若是你想同他走……”
“傻瓜!!!我怎么可能和他走!!”我气急败坏截断他,“你这坏蛋!!你让我再也没法爱上别人了!!坏蛋……我爱你……”
他欣慰地笑了,目光里溢出刻骨深情,他如往常那样温柔望着我,如往常那样柔声道:“丫头,抱抱……”
我紧紧抱住他,埋首在他颈窝,泪水滂沱,他尽力张开双臂,用他此刻最大的力量把我抱在怀中……
“丫头,”耳边,他低声的,断断续续说道,“喜欢的吃食,一回莫要吃许多,晚间睡觉老实躺住,滚来滚去,踢了被子,我不在,谁与你盖呢……傻丫头,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啊……”
大哭,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一次一次唤他,一次一次对他说,荣哥哥,我爱你。
“我爱你……”他学着我,慢慢道:“我……爱……你……”
隐隐的,远处传来人声……
抬头看,一道火龙穿透雨幕,许多人飞奔过来,当先之人,正是丁寻!!!
我流泪笑着,叫着,摇着他,“荣哥哥!!你看!!是丁寻!!是丁寻!!”
他不做声。
不做声。
紧抱着我的那双手臂,那双曾在无数个日夜,带给我无尽温暖的手臂,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
我的世界,坍塌了。
玄青五 第35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大周显德二十六年,夏六月,汴京,大内,纯和殿。
又是一个窒闷的黄昏,层层叠叠的碧绡纱幔被玉钩束起,玛瑙红的衣角上镇着鎏金香狮子,冷烟从狮子口里袅袅喷出,琐窗外,暮云低黯,枝上鸣蝉唱得声嘶力竭。
殿门口隐隐飘来人声,刻意压低了声音,“愣着做甚,还不赶紧粘下来。”
有人细声应了,脚步匆匆去远。
裙裾窸窸窣窣,碧溪轻轻走进来,见我看她,笑道:“小姐可好些了?奴婢已叫人煎药去,一时便好。”她走到香炉旁,拿起银香箸拨拨香灰,从黑漆螺细香盒里取了一粒香丸投进炉中,殿中原本清冽的香气又浓了几分,她走近床边笑道:“小弥这寒玉冰配的当真是好,闻着就清爽,偏生还能治病。”
我眼望着紫绡帐子顶,懒懒道:“只是辅助治疗而已,对了,你让他们别熬药了,我喝了这么多年,烦也要烦死了。”
“这如何使得!”她急道,“小姐自那年……伤了心脉,便是胡先生也未去得根儿,一遇雨天便心口疼,”她软声哄我,“奴婢知您不好受,吃了药,身上多少能舒坦些,您说是也不是?再者,您身子不爽利,圣上也担心不是?”
我瞥了她一眼,轻笑,“碧溪呀,你这舌头越来越像流云了。”
门帘上的红丝串珠清脆碰撞,殿门口有淡淡的药香飘进来,我翻身向床里,闭上眼。
脚步声细碎,到了跟前,碧溪轻唤:“小姐,药已煎得了。”
我闭目道:“睡眠中,请勿打扰。”
忽听门口宫女齐声道:“恭迎圣驾。”
“免。”弹性有力的脚步声进殿里,碧溪和小宫女也赶紧跪下见礼。
“平身罢,咦,母后睡着?”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的药刚煎得了……”
“嗯,”听动静是有人在床前撩衣襟跪倒,朗声道:“孩儿给母后请安!孩儿伺候母后吃药。”
暗叹,我道:“碧溪,你们下去吧。”
“是。”
略等了会,我回过身,斜睇着床前跪着的人,“行了,人都出去了,还装什么。”
柴宗训嘻嘻一笑,也不跪着了,扶我坐起,推开山枕,抓了只隐囊垫在我腰后,他从旁边矮几上端起黑釉药盅,笑道:“年轻美貌的老妈,亲爱的妈咪,该吃药啦!”
失笑,真不愧是我调教出的儿子!我看着坐在床沿上的人,视线滑上他的眉毛。
英挺的剑眉,这是他脸上最像荣哥哥的地方,都说儿子像母亲,确实如此,尤其那一双眼睛,长在符皇后脸上是美目,长他脸上就只能算是桃花眼了,我叹口气,荣哥的儿子居然长了桃花眼……
桃花眼闪闪,“妈,您莫不是在感叹儿子怎么越发帅了?”
“切,比你爹差远了!”
“呜呜,我辈嫌弃了。”他换了个腔调,“老妈,为了年轻貌美,乖乖吃药吧。”
“少来,那药苦死了,我不吃!死小弥,临回蝴蝶谷度假居然又修改了方子,比过去更苦了!恨!”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药吃一段时候方子总是要调的,师兄做起这些事自来严谨。”
“对了,我倒忘了你们是一伙的,怎么跟你诉苦,”我笑叹,“我儿子管我弟叫师兄,这是什么诡异的关系啊。”
“还不是当年您让我拜在师傅门下……”
是啊,是我主动找老妖精提的呢,实力才是硬道理,宗训不能跟荣哥学武功,总要给他找个高明的师父,我本来想,如果老妖精不答应就跟林逸白说,他肯定不会拒绝我,没想到初一见面老妖精就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见面那天宗训在待客的坐褥上撒了把苍耳……于是被老妖精赞为“聪黠类己”,哭着喊着收了徒,不过我跟他约定只许教武功,不许教毒术,还被老妖精唠叨了N久“弃本逐末”呢。
虽然唠叨,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关心我,想帮我,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
“亲爱的老妈,儿子手都举酸了……”宗训耍赖。
我接过药盅,喝了一小口,放在一边,不待他开口我抢先道:“宗训,我有话跟你说。”
我拉住他手,幽幽叹道:“儿子,我陪了你二十年,现在,我该去陪你爹了……”
“母后!难道孩儿做错了事?”
“没有,”我微笑道:“你做的很好,一个优秀帝王该做的你都做了,自从你十八岁率军亲征,只用了八年就统一了南边,比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姓赵的用的时间还短……”
“全亏母后广行德政,泽被天下,”他插嘴,“我大周休养生息多年,孩儿统一诸地不过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唐、蜀苛税酷刑,民不聊生,王师所到之处,大有开关献城的,这两地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其他,还把几名美貌侄女纳入后宫,这些兽行且不提了,我还听说一个奇闻,那昏君言道人人都可能存着不臣之心,只有阉竖忠心不二,所以要做他的官,必须先得自宫!哈哈,如此昏聩无德,如何能不亡呢!……哎呀,”忽然他面有赤色,“我居然和母亲说这些……孩儿失言,该打该打,母亲莫怪!”
我笑,“行了,说都说了,有什么的。”
他也笑了,“一不当心就说出来……我还记得小时候,只觉您就是一个朋友,可以随意说心里话的好朋友……”
“咳,你小时候觉得我是朋友……”
他呵呵笑道:“后来我长大了,老妈却是越活越小了,还得我时不时哄着……”
“呸!我什么时候要你哄了!都是我哄你!”
“哄我,哄我,”他敷衍着点头,“那就请母亲好好把药吃了,再多哄孩儿几十年吧。”狡黠眨眨眼,黑擢石一样纯黑明亮的眼眸。
我抬手,拂拂他的剑眉,这是我最爱做的动作,“宗训,你的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的,私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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