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99章


,那里躺着我从地府公务员处“取”来的老坑玻璃种翡翠挂件,我扬眉道:“《礼记》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总算没输了阵,我吐口气又道:“对了,这玩意就这么挂着,碰到我好几次呢,不如拿个小鹿皮囊装起来……”
他眼波蓦地一软,目中情深似海,我说完也呆住了,小鹿皮囊,挂在颈上的小皮囊……这情景似曾相识!莫不是,在我梦里出现过?!
他深深凝视我,柔声低唤:“丫头……”竟一翻身压我在身下!我吓一跳,双手抵在他胸前,惊道:“荣哥哥,你干什么!”过去就算一起躺着,也从没像这次这样有危险的感觉!
他的手指顿在我领口的鎏金梅花骨朵儿纽扣上,低声道:“再有两月你便及笄了……等了这许久,好容易等到你长大……”
“那不是还没到吗?再说及笄也是未成年!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也没说非要跟了你不可嘛……”
他面色微沉,“不跟我?”
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他直直盯住我的眼睛,看得我心慌意乱,然后他目光下滑,落在我的唇上……
心扑通扑通乱跳……
突然他神色一凝,微微侧了头,认识他这么久,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忙运气内功凝神细听——他教的内功,我只学了皮毛——就听屏门上云板叩响,隐约听到有人说:“舅太太府上三位表少爷来了……请小姐晚上同去走百病……有劳姐姐传禀一声……”而后履声细碎,有人朝着正屋走过来!
我忙推推他,低声道:“你快躲一下!嗯,从后窗走!”我从没被捉到过,因为每次他都提前做出反应,而这回……
他板脸盯着他,不说,不动。
我大急!耳听脚步声已到了门口!只得发力推开他,跳下地,穿着鞋子迎出去,才挑了碧纱橱的帘儿,就见樱桃走进东里间来,笑说:“小姐,三位表少爷来了,太太请您过去厅上呢。”
我点点头,“才刚睡了会儿,打水来,我要洗脸重新梳妆。”
她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我直听着堂屋门上毡帘“哒”一声落下,才赶忙跑回卧室,再瞧紫绡帐子里,空空如也……
……
一枝先破玉溪春 中
京师向例,自正月初八起放灯十日,从东华门向东绵延二里,是为上元灯市,十六日夜,仕女相偕宵行,有名儿叫做“走百病”,又叫“走桥”。时人无分贵贱老幼,凡有桥处,三五相率一过,以此祈祝腰腿诸病,得保一年百病不生。
今日正是正月十六。
阖家用过晚饭,我回房换了出行的妆扮,再次回到内院上房。
本地风俗,走百病的女子多着白衣,想必其中少不得有审美的考虑,白色在月光下最是鲜明醒目,所谓“白绫衫照月光殊”。穿了白绫衫的女子,便是只有三五分颜色,月下看来也是恍若神妃仙子,倒像有了十分人才。
我也穿了件银丝掐牙儿葱白研光松绫袄,丁香色紫纹银挑线裙,云上插了节令的玉梅、雪柳,临出屋,又被樱桃往手里塞了只画珐琅粉地开光白芍药小手炉,其实我自从练了内功抗寒能力大增,不过这是闺阁应季必备的道具,我也捧了应个景儿罢。
三表弟眼尖,我还没进屋就被他瞧见了,他抢着招呼道:“妹妹叫我们好等!”
二表哥“哟”了一声,笑道:“拿错了,拿错了!手炉丢出去,换成玉兔才对!”
大表哥腿抬了抬,碍着我老妈在场终是没踹过去,只笑骂道:“你俩横竖没个正经!”
我笑,两位表哥素来与我亲厚,尤其二表哥,最好诙谐,玩笑惯了,三表弟与我同年,晚生了几日,心里颇为不忿,每每嘴上总要讨些便宜才罢。
二叔家的一对姐妹这会子也到了,亭亭袅袅走上来,细声细气问了好,看身上,自然也是葱白绫子袄,分别配了浅蓝、湖青的裙子,一色的羊皮金沿边儿比甲。
大家团团见礼招呼,先是热闹了一阵,老妈懒得动,这两年总是不去走桥的,舅妈推说今日腿上不好,早早先回家去了,我们六个便辞了长辈,带了各自的丫鬟小厮,说说笑笑出了门。
头前有人挑灯,执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街上,我带着我房里的樱桃、小葵、团子,三位表兄带了三五个小厮长随,表姐表妹也带了几个丫头,并两个奶嬷嬷。
难得能在夜晚上街玩,何况还是名正言顺的祈福,无论哥儿姐儿丫头小厮,这机会等闲不肯错过。
一时就见遍地白袄,钗光鬓影,蛾儿雪柳,正是:
鸦 盘云插翠翘,葱绫浅斗月华娇!
我们从鼓楼铁狮子胡同出来,如往年一样,先就近去了什刹海踩桥,一路上我与众人闲话玩笑,其实一直暗暗留意着四外的动静……
往年,那家伙总是半路上与我“巧遇”的,最不济在“银锭观山”前夜会出现了……
起初儿表兄还总调笑我们几句,可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坦然道“原来便是我娘子,她落生不满一周岁便已换了贴的”,似乎唯恐不能昭示天下,二表哥本以为憋了个宝,结果被他这么坦荡荡的认了,反倒没了打趣的兴致。
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我留退路,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
而这回,居然到现在还不见个影儿……
……
想着心事,渐渐就落到后头,二表哥踱到我身边,桀桀笑道:“妹妹今日心不在焉啊。”
我横他一眼,着意放平了语气说:“才没有。”
他继续惹厌地笑说道:“今日奇了,走出来许久,怎地还不见龙骧兄?想与他耍笑一番竟也找不见人呢,妹妹与他莫不是……”
我在心里白眼向天,恨他居然一猜就中,当然口里是不能认的,于是胡乱一指,以惊喜的语气打岔道:“呀!美人!”
他立马转头,还真是“巴普洛夫的狗”啊,目光到处,口里“咦”了一声,又“哈”的一笑。
唉,我随手指的方位,不远处的银锭桥头,居然真的立着一人,但见那人身材修长,着一领白缎子梅竹暗纹圆领袍,腰上扎了白玉雕花大带,头上束着银翅东珠发冠,披了皎洁的月色,当真是清扬潇洒,风流俊逸,往面上看,美如冠玉,润比明珠,不是别人,却正是前几天才刚见过的当朝太子!
我尴尬收回手指,与二表哥对视一眼,他的笑容似有深意。
太子一直朝这边儿望着,这时快步迎上来,启唇一笑,团揖道:“巧遇,幸甚!”语声清越。
大伙儿赶紧还礼,称呼的话还没出口便被他栏了,他笑道:“今日我与小章瞒了人出来观灯走桥,幸遇诸位,还请勿要声张才是。”又道:“自家姨昆弟,何用多礼,兄弟相称岂不亲切?”望我一眼,含笑颌首。
两位表兄领头施礼,应道:“敢不承命。”
看太子身后,果然还跟着一位穿玉色直畷的少年,原野颇为清秀标致,可惜不当立在太子身边……想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东宫伴读,太子的密友小章相公了。
太子负了手,望月曼声吟道:“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今夜恰逢元夕,正是灯摇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更兼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值此良宵,你我弟兄携手同游一回,方不负良辰美景!不知贤昆仲意下如何?”
大表哥二表哥对视一眼,欠身道:“便依……”生生把太子、殿下的称呼咽了回去。
几人互让了一回,终于还是太子先上了银锭桥,两位表哥一左一右跟上,而后是三表弟跟小章相公,我和表姐表妹只随在他们后面,众丫鬟小厮跟在最后不提。
月色满满当当铺了一地,夜风里杂着各人衣上的香。
表妹袖袍掩唇,细声道:“殿下果然如传闻的那般……”粉脸微红,住了话头。
表姐伸指头在她额角戳了一下,低声笑道:“憨丫头又犯痴!”
我微笑不语,留神听着前面的对话,听了几句,只觉得两个表哥对太子恭敬有加,但要说如何亲厚,聊得如何投缘,倒未见得,略一想,已猜到几分。
舅父大人司掌武职,三位表兄弟承袭家学,自小只爱舞枪弄棒,拳脚上很有些了得,但要论起子曰诗云,别说他们三个,便是舅父大人自己……咳。
而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我只见了两次,也瞧出是个书生气十足的,动辄好掉个书袋子、引个前人旧句什么的,两位表兄定是硬着头皮陪太子聊天呢,又怎能指望有志趣相投的热络攀谈!想必他几个平素也不太能玩到一处,所以虽是姨表兄弟,也未见如何亲热,我冷眼瞧着,倒觉客气得过分,多少透了生分。
暗笑,都说陪太子读书不是好差事,这陪太子聊天也不是轻松活儿啊!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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