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出书版)p》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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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描淡写的态度令骆臻觉得分外可恼:〃你不过是仗着南朝公主的身份,恃着殷川八百里封邑,你的用处也不过如此。母后虽不杀你,往后留困冷宫,一世寂寥,就不想想别的生路吗?〃晋王妃眼中锋芒夺人,昀凰却笑了:〃你有别的生路给我?〃
骆臻抿一抿唇角,压低了语声:〃我可以放你走!〃
果真是女子的敏锐,还是防患于未然?众人都被蒙蔽,唯独这女子察觉了她的威胁……昀凰不掩诧异地看了骆臻,在她眼里寻到嫉恨与慌张。
当一个人嫉妒你,她在你跟前便已矮了下去。
昀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里很好,我不想走。〃
入暮时分,御驾抵京。
宫城战局方歇,降的降,死的死,遍地血污狼藉。
这是一场胜负悬殊之战,诚王临阵退缩,率三万御林军不战而逃。他这里明哲保身、避而不战,却苦了孤军死守的太子。仅凭微末兵力,难挡骆氏五万精锐……那都是暗中效忠骆氏的军中少壮,早早设伏京畿,有备而来。十万羽林卫随之分裂四散,自起争斗。太子德薄寡信,在军中毫无威望,忠于皇室的将士又被诚王笼络去不少,余下两万兵马随太子困守宫中,陷入重围。
至未时初,武德门率先被攻入。
未时三刻,镇远门失陷。
南北两路兵马一举冲杀入宫,凡遇阻逆,一律格杀。
太子率残兵步步败退至文渊殿前,终被截断去路,仓皇间登上宫中至高的落星台,燃起告急烽火向外郡求援。终究远水难救近火,天下勤王的兵马插翅也飞不过重关。
叛军逼至落星台下,也不强攻,索性架起火堆,浇上鲸脂。大火倏忽升腾起来,与烽烟连成一片,将个仙阙般的楼台烧成熔炉……就在此时,御辇抵达宫门,遍地血污还未清洗,到处是血屠惨象。
镇守宫门的亲信统领挡下御驾,以安危见,叩请皇上皇后回避兵乱。骆后到了銮驾之前,轻藐而笑:〃无妨,皇上要亲眼看着众卿平叛,看着逆臣伏诛。〃那统领一凛,见骆后回身掀起车帘,欠身朝里笑道:〃陛下,您说是吗?〃
里头半晌无声,似是默许。
御驾长驱直入,冒着冲天火光、震天杀声,直抵落星台下。
当此时,烈焰已围绝四方,残局将尽。高台玉阶伏尸无数,血流纵横,浓烟滚滚四起。死战不降的东宫死士已不过百余人,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从高台坠落火中。
皇上御辇便在此刻驾临,天子仪从煊赫而来,令那高台上的人远远便可望见。
围困落星台的禁军停了攻势,从中让出一条大道,肃然阵列两旁。
昀凰被押了下来,随骆后到了御辇跟前。
大火映红天幕,即便隔了这么远,也听得见清晰的焚梁断木之声,毕剥不绝于耳。炙热火光灼得人肤发欲燃。眼前惨乱景象于她并不陌生,与当日宫倾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当日身在局中,而今袖手旁观罢了。
骆后亲手为御辇挑起车帘,令斜倚车中的皇上能看得清楚。
即便隔了烽火烟尘,杀戮肆烈,也隔不断一朝君臣,两世血亲。
父子相见于修罗血河,胜的是谁,败又是谁;生的是谁,亡又是谁。
昀凰却恍惚想起了那一日,高悬城门的君王头颅,被少桓所弑的人,她的父皇……果真唤过他父皇吗?如今竟不记得。当他头颅被斩下的一刻,可曾看到随他亲征的皇子们,一个个尸首异处,那一刻,他哀恸过吗?
只听见御辇内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呜咽的,号啕的,竟是哭声。
是皇上的哭声吗?昀凰恍惚抬头,蓦然明白他悲号的原由……
在那火光映红的高台上,有个袖袂飘飞的身影,华衣浴血,凌虚而立。
他长发缭乱披散,随衣袂翻飞烈烈火光中,到这般境地,仍美如天人。
分明瞧不清楚,她却觉得他在笑,必定在笑。
共枕同席,那比女子更美的面容早与怨恨一起镂刻入骨。她记得他的眉目言止,记得他是怎样怨、怎样恨,记得他怎样施予凌虐与羞辱……到此刻,却只记得他的笑。
姣好冶艳,风流尤甚女子。
高台上下火光炽盛,散发仗剑的皇太子面南而立,迎着皇上御辇,徐徐张开了双臂,从高达数丈的台顶一跃而下,若飞鸟、如坠星、似流陨,转瞬被腾腾大火吞没。
第三十一章 一夕翻覆在天家】
宫变在天明之前平息。
皇上所居的承天殿是唯一没遭遇杀伐之地,然而夜风袭来,仍捎着淡淡血腥气。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冷寂空旷的殿上也不见人影,只得昏灯映照孤帐。外面是重兵看守,里头只得赵弗与昀凰守在御榻之前。一阵疾风扑入内殿,吹得垂帘哗哗作响。赵弗蹒跚着去关上殿门,他年事已高,经那一摔伤得不轻。昀凰欲起身唤住他,衣袖却被扯住。
回头见是皇上,枯槁手指抓着她衣袖不肯放,一双凹陷无神的眼定定落在她脸上。昀凰心里一酸,看他嘴唇翕动,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倾身近前,却听不清楚。皇上吃力地抬起手,想要索取什么……蓦听得一声稚子呼唤:〃皇祖父!〃
骆后不知何时来到殿前,身侧牵着小小的承晟,并无侍卫宫人随行。她祖孙两人的影子淡淡投在地面,承晟怯生生地依着骆后,望了望挡在门口的赵弗,想要奔向昀凰却又不敢。骆后垂首看他:〃你想去太子妃那里吗?〃
承晟点点头,不敢做声。
却见皇祖母难得的温和:〃去吧。〃
她手一松,承晟立刻飞奔到昀凰跟前,语带哭腔:〃晟儿怕,晟儿要父王……〃
这孩子对昀凰的依恋,远甚对祖母的亲昵。骆后定定瞧着,想起方才她侍奉榻前的殷殷模样,比父女更亲近,云湖倒从不曾这般侍奉过。血亲不如外人,这华昀凰入宫短短时日,倒似赢得了她的丈夫、儿子乃至孙儿的心。
骆后涩然而笑,心底莫名滋味似酸楚又似妒意。
那御榻上的人闭起眼睛,视她如无物。他恨她入骨,她却还留了这两人在身边,陪他走这最后一程,让他不至太过孤苦……谁都以为她狠绝,可她对他,实是仁至义尽。
承晟扑在昀凰怀里哭泣,口口声声要父王。昀凰抚了他头发柔声道:〃晟儿乖,父王很快就回来,父王不喜欢晟儿哭的,对不对?〃承晟果然噤声,却不是因为她这句安慰,而是骆后走到榻前,冰凉的手抚上他脸庞,令他不敢再哭。
骆后垂目看着承晟,缓缓道:〃你父王不会来了。〃
昀凰一震,骇然睁大眼睛望向她。
骆后却只瞧着承晟,一字一字道:〃记着,往后你便是皇帝了……要做皇帝的人,不能够躲在女人身后哭泣!〃她猛地伸出手,将承晟从昀凰怀抱里狠狠拽开。承晟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方一出口,就被骆后一耳光掴在脸上。
号哭硬生生哽在咽喉,承晟大张了口,小脸憋得发青。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御榻上传来,皇上瞪大眼,分明是听见了骆后的话,周身瑟瑟发抖,将垂幔狠命扯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昀凰背倚着床柱,软软跌在榻边:〃你说晋王,晋王……〃
〃死了。〃轻飘飘两个字从骆后唇间吐出,如同她目光的冷硬。她转而看向皇上:〃臣妾也刚知闻这噩耗,尚尧率军追击叛臣,遇袭中伏,被斩于阵前,尸身也落在诚王手里。事已至此,望皇上节哀。〃她语声平静无波,连一丝伪装的悲戚都吝于付出。
殿中死寂,只闻皇上断续的喘息,声声起伏。
骆后神色冰凉,目光却热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诡。
〃尚钧去了,剩下两个也去了,你一个儿子都没有了,这大好江山转瞬就要无主……〃她将承晟推到御榻跟前,按着他跪下,〃所幸我们还有一个好皇孙,你瞧晟儿多乖,他会做一个很听话的小皇帝,对不对?〃
皇上挣扎着向她探出手,五指箕张,脚将榻板蹬得直响。如果可以,她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扼死她,可惜这一次,他拿她无可奈何,连她一片衣角都沾不到。莫名快意混杂了憎恨,化作笑声冲口而出,骆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臣妾已想好了,陛下明日上朝便召集文武众卿,以承晟为储君监国,如此陛下便可安心休养,万事皆由臣妾代劳。〃
承晟哭泣着被骆后强拖出去,半个身子不甘地赖在地上,小靴子擦着地面,沙沙之声远去……另一种咯咯声却在床帷后响起,那是皇上恨极咬牙的声音。他已说不出话来,嘴唇青紫怕人,只将牙齿咬了又咬,那声音萌诵木馓?br />
骆后操纵御医下药,用毒慎微,不至致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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