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_唇亡齿寒》第37章


后来无意中发现,如此受他疼爱的这个小家伙、如此肖似于信城的这个年轻人,对他抱有难以启齿的爱意,于是他连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立刻接受了这份感情。
并且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然而他游戏人间太久,得到一个人和抛弃一个人都太过容易,早已忘了如何真正去珍惜一个人,如何认真去经营一段感情。甚至得意忘形得以为哪怕乔铭易伤了心,只要他以惯常的手段哄一哄,等对方的怒意冷却下来,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
孰料大错特错。
他低估了自己对乔铭易造成的伤害,直到年复一年的等待却没有等来半点音讯,他方才痛苦地意识到——乔铭易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时常自省,自己当初为什么下意识地将谎言说出口,而不是坦白交代?假如他那时就开诚布公,乔铭易是否就不会离开他了?
从开始抚养这个孩子起,他就隐瞒了太多的事。他觉得孩子就是孩子,不需要为大人的事操心,所以向来不把那些复杂的内情告诉乔铭易。毋宁说所有的情人在他看来都是孩子。他可以疼爱可以宠溺,却从不曾把他们当作和自己平等的、可以用语言相互理解的人来对待。
他的自以为是换来的不是志得意满,而是漫长得仿佛无穷无尽的悔恨。
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和乔铭易不是一般的关系。你可要当心,否则你儿子的一辈子就毁在你手上了。”
那诅咒般的话语日夜都回荡在耳际。
乔元礼唯恐自己成了亲手摧毁乔铭易一生的罪人。
他应该是将幸福带给乔铭易的那个人才对啊……
乔元礼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可最终无不变为低沉的叹息。
五年时间,足够他用来思考自己和乔铭易的关系。
乔铭易是他的儿子,理所应当得到他的宠爱,但也是个成熟的人了,更理所应当获得他的尊重。
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惜和忍让,而是一个成年人对另外一个成年人的敬重和理解。
“最初对你好,肯定有信城的影响,但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因为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别的人,是你啊!”
“但是你心里……不止有我一个人……!”乔铭易声嘶力竭地吼道。
乔元礼的话句句都态度诚恳,他无言以对,可就是不甘心。
怎能甘心!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养父。他那颗蓬勃跳动的小心脏,被乔元礼占得满满当当,只有他一个,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人。
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魂萦梦绕,全都是乔元礼。哪怕过了这么久,还是忘不掉、抹不去,每次念及乔元礼的名字,胸膛都会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然而乔元礼再怎么喜欢他,心里也始终装着另外一个人,珍而重之又不留痕迹地将那个人藏在回忆中,划出一片哀伤的禁区,就连他口口声声“最喜欢最疼爱”的养子,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不公平!
不公平!!!
天底下怎么有这种不公平的事!!!
如果那个人是个活人也就罢了,努把力迟早能让乔元礼忘掉他。可那个人死了!活人怎么斗得过死人?
偏偏那个死人还是他亲爹!一个他无法去憎恨、无法去争斗的人!
泪水滴在真皮沙发上,雨点似的滑下去。
乔元礼捧起他的脸,轻柔地拭去泪痕。
“别哭。看到你哭,我会内疚的。”
“因为对不起我爸?”乔铭易拧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因为我是你的养父也是你情人,应该让你开心才对。可是我却让你伤心了。”
乔铭易只顾着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要怎么才能让你不难过,铭易?”乔元礼问,“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你能忘掉我爸吗?”乔铭易凶狠地问,“你做得到吗?”
“做不到。”乔元礼垂下眼睛,“但是……那是不一样的。我认识信城只有几年而已,和你朝夕相处却有二十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最重要的,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得过。”
乔铭易反驳:“可是在你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是为别人保留的,就连我也进不去!世界上哪有人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心里总是有另外一个人!”
他突然顿住。
就在刚才,他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乔元礼了。
下一秒,他便被乔元礼按在沙发上强行吻住。
乔元礼的吻总是霸道而温柔,夺走他呼吸的节奏,再将自己的气息强制性地沾染给他。
多么令人怀念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乔铭易几乎要沉醉了。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左手被乔元礼压住了,动弹不得,右手垂到地板上摸摸索索,抓起掉在地上的法棍,往乔元礼后脑勺一敲。
“嘶!”
叫出声的不是乔元礼,而是他。因为吃了一记闷棍时,乔元礼下意识地咬住他的嘴唇,疼得他叫了出来。
“没事吧铭易?”乔元礼连忙打开顶灯,返身回到乔铭易面前,查看他嘴唇上的伤。
乔铭易挥开他的手。“别碰我!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说罢捂着嘴巴向后退去,在沙发一角缩成一小团。
乔元礼无助地看着他:“可是你明明喜欢我……”
“喜欢你你就能随便上?你是禽兽吗拿我当泄欲工具?!”
“不是那个意思……”乔元礼定了定神。乔铭易向来吃软不吃硬,在感情方面又极容易退缩,他们分别那么久,一见面就要上床,肯定会吓坏他。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这回是我错了。”他说,“今后除非你同意,我绝不会动手动脚。再相信我一次吧。”
“下次再这样揍的就不是你的脑袋了!”乔铭易挥舞法棍,直指乔元礼下半身,“离我远点!出去!”
乔元礼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保证不碰你。只是就别赶我走了吧。不然要我在异国他乡露宿街头吗?”
“你昨天住哪儿的?!”
“行李都搬进来了。何况已经这么晚了。”乔元礼不由地苦笑,“看在父子的情面上好歹明天一早再赶人。”
听见他这么说,乔铭易只好偃旗息鼓。他向来不愿欠人情,何况他知道自己亏欠乔元礼太多。忽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段感情,乔元礼对他怎么说也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他早晚有一天要还的。
曾经他以为他和乔元礼既有亲情也有爱情,双重的情感束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想不到有朝一日,亲情和爱情竟会彼此冲突,让他一方面想躲开乔元礼,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他。
“那你留下吧。”乔铭易泄气地垂下肩膀。
当晚他睡在那张铺了红色天鹅绒被单的心形大床上,乔元礼则和衣躺在沙发上。直到子夜时分乔铭易都睡不着,时不时偷窥乔元礼的动静。
他感到有些内疚。哪有儿子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反而叫父亲睡沙发的?如果是正义的圣光战士,肯定会孝顺地将床铺让给父亲。
“乔元礼……?”他低声唤道。
养父呼吸深沉,没有回答。
乔铭易坐起来,手脚并用爬到床脚,再次喊道:“爸?”
乔元礼猛地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睛像猫似的熠熠生辉。乔铭易吓了一跳,不知他是同样无眠,还是睡得太浅,一叫唤就醒了。
“怎么了?”
“你到床上来吧。”乔铭易说完觉得不对味,怎么听起来像在邀请乔元礼?于是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来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好。”
乔元礼起身,绕到心形大床的另一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干脆一起睡吧。”
接着他笑起来,“你也别误会,就躺一块儿而已,我不会碰你的。当然,你信不过我就算了。”
乔铭易在别的方面的确不太信得过乔元礼,但这方面倒是百分之百相信。他亲身体验过。乔元礼有种柳下惠式的君子风度,自制力极强,说好不动手就绝不会反悔,让人无比放心,有时却叫人颇为恼恨。
他拉起被子,向旁边挪了挪。心形床很大,他们之间隔得太远,都能躺下第三个人了。
“睡吧。”
他背对乔元礼,弓起身子,做出防御姿态,以便随时跳床逃生。他感觉到柔软的床垫震动了一下,是乔元礼在另一侧睡下了。他很想转过去看看乔元礼的睡相如何,却没有那个胆子——害怕,也害羞。
时隔这么多年,又和养父躺在同一张床上了。这次他们之间什么也不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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