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第99章


眼,听完我的回答只是点点头,说:“好的。”
我听见细嫩的剥啄声从我身体里发出来,那是什么声音?是我的心裂开了吗?可是我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我在这里掏空了自己的一颗心捧给他,就算我在这里一千一万遍地叫他的名字,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再在想些什么呢?孤零零的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深山的阴影里,没有了心,那么深的一个洞。会很冷吧?会很痛吧?
可是我在做什么?我那是应该在庆城的清幽厢房里,按着我的胸口幻想着只要我没死。我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回他。幻想着他再见我时的表情。再如何安静的眉目,都会被笑意化开。
我竟然从未想过,会有人偷了他的一颗心。
那个拿走他心脏的男人,有一张与他相同的脸。不喜欢说话,更没有温柔,一开始的时候,就连他的笑都是假的,又手段残忍,眨眼便杀人于无形。
可是他对我好。
他是那个奔驰千里。只为将我寻回的男人,会在我身中蛊毒的时候不顾危险。孤身带我回到险地。他在死亡边缘的时候让我走开,又在万箭之下握住我的手。
他从来都不会是个温柔的男人。却有一双温凉柔软的嘴唇。还有那天晚上,他肚子在溪水边捧水擦洗手脸。很仔细地,最后立身的时候又低着看了一眼衣服的下摆。我在门缝里看着他,看到他被月光拖长的影子。长而薄。
就连他的影子,都让我觉得心疼。
我脑子里像是有烈火在烧。许多疯狂的声音在我空荡荡的身体中尖锐地呼啸着。让我几乎想将自己剖成两半。将它们挖出我的身体。
我应该杀了他,杀了他!挖出不属于他的那颗心来。杀了他为季风报仇,可他们是兄弟。他身上流着季风一样的血。他身体里还跳动这季风的心!
我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但我又怎能放过他?我又怎么能再一次面对他?
冰冷的手心里感觉到滚烫的湿意,一滴,两滴,我抬起手去遮掩自己的眼睛。但泪水却从指缝中疯狂地涌出来,永无止境那般。
我听到凄厉的笑声。哭的窗外恒静的一道身影都动了一动,但最终没有任何人走进这个屋子。这一夜,我掩住自己的脸,将自己埋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听着自己可怕的悲泣声,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在第二天日出时推门走了出去。山城清晨,从院墙外垂入的树木枝条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院中静静地立着一个人,白衣垂地,却仍是一尘不染。
“师父。”我低声叫他。
文德点点头,“起了就去做早课,你离开太久,内功心法都惫懒了吧?”
这么平静的语气,就好像我仍在庆城山上,而他也仍是那个每日清晨上山。冷着脸要我开始一天修炼的师父。
我嗯了一声,慢慢移动脚步,慢的有些过了,像一个一夜就老去了数十年的小老太婆。墙边枝条垂柳,我也没注意到,被它勾去了盖在头上的兜帽,哗地一下。qǐsǔü让我没有扎起的头发全都披散到了肩上。
我并未在意,绕过那枝条,继续往前走。眼前白影一闪,却是文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叫了我一声“平安……。”声音突然哑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看着他伸出手来,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他的指尖居然是微微抖着的,又绕过我的一撮头发再收回去,低下头,眼中满是愕然与无法置信。
我低头,看着他修长手指间夹碰上的那一缕白发,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那是我的头发。
原来身体会最忠实地反应最深处的痛苦,再怎么样平静的表面都不能掩饰。
我竟然,一夜白头!
2
突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那般。文德放开我的头发,反手将兜帽替我重新戴上,在一眨眼已经飘上高处。我仰头望着他,看到他凝目向着远方,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是瞬间变了颜色。
院子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冲了出来。文德一声清唱:“墨军攻城了,我们走。”
众人都是一震,文德又开口,“小津留下,看好平安。”说完袍袖一拂,径自飞身而去。
眨眼间所有人随着文德离开小院。易小津追到门口,一声抗议还没说完便被抛在了后头,回头时气得跺脚。
“平安,你看他们。。。。。。。”
我仍立在原地,他见我反应迟钝,脸上就更加气愤,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到了近前就响了一声,又道:“你怎么把脸弄成这样。”说完拽着我往侧屋时去,边跑边说,“快,我替你修补修补,弄完了我们就去追他们。”
我被她拽进屋里,按在椅子上,镜子里果然是一张可怕到极点的脸,原本的伪装全被泪痕划破,蜡黄色的表面上交错斑驳,看上去像一块破碎的瓷片。
易小津嘴不停手不停,好不容易张罗好所有东西,转头就来拉我的兜帽,我手指一动,未能阻止,那兜帽已经被她扯了下来。
然后她就突然地静默了,就算是在模模糊糊的铜镜里,那张脸的表情也是足以让我低下头去不忍卒睹。
她就这样在我身后僵硬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一点断续又奇怪的声音来。
“平安……。。你……。”
我反过手,慢吞吞地把兜帽又戴上,居然还对着镜子里的我们俩笑了笑,虽然那笑容难看得让我不想再看第二眼。
我说:“不要弄了,擦掉就好,被人认出来也没关系。”
可怕而嘈杂的声音无休止地从外面传了进来,我与易小津最后还是一起上了城墙。城里早已没有了昨日的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在全副武装地奔跑着,城墙上乱作一团,弓箭手无休止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被流失击中的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燃烧的油桶从高高的城墙上无止尽地被扔下去,伴着冲天的烟雾与火光。
城下时黑色的海洋,巨大的翻石机不停地向城内投掷出巨石,铁甲攻城车挟负雷霆之势冲向城门,不断地有人沿着架起的云梯爬上来,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城墙上已经堆砌了数层尸体,后续的士兵在声嘶力竭的呼叫中奔向最前方,替代倒下的同伴,不断有重伤的人被抬下来,一路呻吟不断,鲜血淋淋。
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看我战争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身处其间,但空气中死亡的味道永远都让我五内如焚,呼吸困难,日头已高,阳光下的血与火的场面比黑夜中的可怕一千倍,易小津遍寻不着她想见的人的身影,脸色早已惨白的如同一个死人,手里只知道死死地抓住我,
惨叫不绝于耳,城墙上还悬挂着被砍头的墨国人的尸体,那是昨天被我们带回来的,突袭金水镇的军队将领的尸体,他的身体与首级已经分离,被挂在不同的地方,死状奇惨,但是此时此刻,在他的上方和下方,却还在累积着更多的尸体,更多的死亡。
所有活着的人都在战斗,没有人理睬我们俩。我与易小津踩着粘稠的鲜血向前迈步,最后终于从一个城垛的缝隙中看到下方黑色海洋中那几道不同的颜色。
是文德与其他人!
我看到文德带领着几个人,几乎是飞向了那几台杀伤力最大的翻石机,这异变让原本只有一个进攻方向的黑海聚起波澜,无数箭矢指向他们。
易小津的呼吸停止了,抓住我的手指突然用尽了全力,我听见自己骨骼作响的声音,但那几道熟悉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向前飞跃的动作快如闪电。
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那是数层楼那样高的翻石机分崩离析的声音,掉下的巨大木石让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只顾疯狂奔逃,原本整齐的攻势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黑色的军队后方突然传来洪亮的擂鼓声,大旗飘扬,有人坐在高高的马上扬手挥刀,让原本已经开始混乱的场面立刻恢复整齐。我凝目去看,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马上那人只是一个黑色的小点,但上我仍旧认出了他。
是墨斐!他仍是一身黑色,战袍如墨,皇旗下驰马挥刀,霸气纵横,这场进攻,竟然是他亲自主持的!
墨国的军队咋见皇旗,立刻恢复士气,原来散乱的阵势重新整齐起来,攻势更猛。文德等人有心往皇旗处去,但他们四周早已涌上无数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时之间又哪能够移动分毫?
我再抬头,只见日头已经从东移向西方,这场进攻竟然持续了整整一日。
城墙上的尸体越堆越高,活着的人越来越少,有几支箭几乎是擦着我与易小津的身体飞过去,但我们谁也没有离开过这冰冷的石墙,攻守到了最后的焦灼时刻,已经有人乘隙爬上了城墙,挥刀直指守兵。
就在我以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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