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奴》第134章


她抬起脸来含笑望他,唇角展开最柔美的笑容。他也是笑着低头看她,下一刻脸色只是一僵,却哑着嗓子笑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她眼中终于滚落出大颗泪来,身子稍稍退后一步,只见轩辕菡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镶嵌蓝宝石的匕首。血色顺着那匕首流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裙角,她白皙纤长的双手剧烈颤抖着,细细的血色从指间缓缓流下来。这时才恍然明白当时的楼若兰,是以何种心情将发簪刺进慕容迟胸口的,可是,她和轩辕菡之间远远要比他们复杂的多。
曹应田远远看着,被这一突变唬得连连后退几个猎犬。余光却猛地撇到一角明黄衣摆,只微微一惊,皇帝似也怔在了那里,远远看着,竟觉得袖中的拳紧紧握起。
她也只含着泪笑望着他,如泣如诉:“都是因为你。”
他艰难朝她走过去,却依旧将她拥在怀中,那血迅速染红她的衣襟、她的发丝上。因着胸口受伤,他说话有些粗重的喘息,气息灼热的喷吐到耳畔,却依旧那般炙热滚烫,以只她一人能听到得声音低笑说着:“客还是舍不得,是不是?”她颤抖着唇只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觉他唇角终于流出浓稠的血来,落到她的颈上,滚烫的似是能被烫伤了一般,似是没了力气,他终于沉沉的阖上了眼眸,头勾着靠到她的肩上,他的重量整个都压到她身上,她泪流满面的抱住他,双膝一软,顿时跌坐到地上,越过他的肩望过去,颤抖的手上满是他的血,这样热,这样滚烫,似是他霸道的吻,似是他带给她的伤。
他的气息拂到肌肤上,却是越来越弱,她的身体禁不住剧烈抖起来,大颗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嗓音哽咽在喉咙,只张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禁不住慌乱抱紧了他,只觉怀中的身体似在慢慢变冷,不受控制的离她而去,她禁不住狠狠咬住唇,哽咽的难以呼吸,手上愈加用力,企图抓住些什么,那种失去感却是越来越浓烈,像是随风而逝的轻烟,袅袅升向上空,渐渐消失,那样高那样远,任她怎样伸臂也抓不住……
却是恨极,他惩罚她,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
似是极久的时候,芙蓉帐暖,灯光晕黄,映得皆是一片春光,她伏在他胸口浅笑低喃,他淡笑着揽住她,将她的手贴在他胸口靠右的地方。极沉稳的心跳声,“咚”“咚”一下下有力的震动着她的掌心,她不觉将耳贴上去,抬起眼来朝他微笑。他亦俯下头来,轻轻吻她的发。
那些残影渐渐远去,遥远的无法抓住,她掌中是他身上流下的鲜活血液,殷红的,鲜艳的灼烧着她的双眼。
余光看到人影闪动,她才抬起脸来冷冷看过去,却是曹应田,见她抬起头来,曹应田咧着嘴凑上去,却见她面无血色,眸如寒冬般冷冽无波,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都是在刀口浪尖过活,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却没想到竟被眼前一个女子的眼神慑住,心中直打鼓,撇眼角落,皇帝身影早已不见,语气却是小心翼翼起来,只试探道:“夫人,他……”
拂影才轻轻扶开轩辕菡的身体站起身来,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只如睡着一般,似是许久以前,他累了,便会坐在案旁扶额小憩一会,那时窗扇外一片清光,落到他脸上,也是如此的优雅清俊,她不觉攥住袖子为他擦去唇角的血迹,余光看到狱卒似要伸指探他的鼻息,脸上泪痕犹在,只哑着嗓子怒道:“滚开!”她抬起脸,目如寒月,一字一句道:“你们不配碰他。”那狱卒唯唯诺诺偷眼看了看,脸色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变,随即朝曹应田点了点头,曹应田心领神会,却还是禁不住讶异,见拂影只是跪坐轩辕菡身边动也不动,忙劝道:“夫人回宫吧,后面的事他们会处理。”她哑着嗓子开口:“我可问你,皇上是否要立即掩埋?”曹应田忙笑道:“皇上说了,先秘不发丧,今晚立即……”她未听完便嗤道:“泽瑞王在民间威望极高,若是突然暴病恐怕没有人信,秘不发丧,他倒是会推卸责任。”曹应田闻言只讪讪干笑,拂影只低头看向轩辕菡,低低道:“曹总管,拂影有事相求。”曹应田身子一抖,忙笑了:“夫人何出此言。”她道:“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只求能保他全尸……”她抬起头来看他,脸上泪痕已干,唯见一双眼眸澈如寒潭:“你也知道皇上对我与他的过往很是介怀,这件事可否请先不要禀报皇上。”曹应田闻言脸色只愈加讪讪,只觉着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为难的只干笑,拂影见状却别过头,淡淡道:“当然,曹总管不肯帮这个忙,我也只好找别人……”许是牢内太过阴冷,似有风吹来,曹应田突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自是不敢得罪,不由搓了搓手笑道:“看夫人说的,夫人的事自然是奴才的事,奴才还仰仗着夫人日后对奴才多加拂照呢。”听他这样说,便是应了,拂影不再说话,接着便有担架抬过来,两个狱卒将轩辕菡的身体抬到担架上,她跪坐在地上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松开,狱卒不由去拉,她却是咬着唇死死捏着手指,曹应田见状忙笑着劝道:“夫人,皇上该着急了。”她的指才微微一松,狱卒见状趁机用力一拉,才将担架抬开。曹应田招呼着人转身欲走,她却轻声叫住他。
“曹总管。”。
曹应田惊得猛地回身,拂影只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对他尊重些。”曹应田忙讪笑道:“夫人放心,到底是个王爷,奴才一定安排的体体面面。”
那夜却是狂风大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只听窗外风声如铁骑呼啸而过,吹得窗纸鼓动,嗡嗡有声,夜半时分却是似有人叫门,谨萍披着衣服去开门,只觉冷风迎面扑来,吹得身上的衣服都落到了地上,却见眼前立着一个人,看不清那人面目,唯见明黄的衣摆随风狂舞,在身后发出猎猎声响。一时又惊又羞,忙跪了下去,皇帝却带着满身寒气径直进了屋子。
拂影早已闻声下了床,见皇帝面无表情的进来,只把谨萍支开,诧道:“怎么了?”皇帝这才抬眼看她,见她脸色苍白,知她也是无法入眠,这才道:“陪朕喝一杯。”拂影不说话,只身拿了两个酒杯过来,将屋内灯火调亮,却见皇帝眉宇间掠过淡略的疲惫。皇帝眼眸一闪,只收将那火苗捏熄了,屋内顿时夜色直洒,唯闻窗外风声呼啸。隔着夜色,倒是谁也无法看清对方的脸,拂影起身为他倒酒,映着窗子,只见细微的流光随着酒液闪烁,皇帝望着那流光喃喃低语:“三更时分,曹应田告诉我,流景的尸体已焚烧完毕。”拂影的手不觉一滞,却是坐到位子上浅浅抿了口酒,皇帝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果真那般轻易地将他杀了不成?”拂影指尖微抖,却语气平静道:“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皇帝微微一笑,饮酒不语,似是喝得多了,便觉那酒气合着凉意一起上涌,涌到脸上,只觉灼烧,他才道:“我认识的轩辕菡,从来没有败过,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他不想要的,任别人苦求他都不会去看一眼。可是这一次,他那般轻易地就消失在了我面前,总觉得,太过不真实。”
拂影低低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皇帝笑了:“是,朕要稳固江山就必须要杀他,自从朕登上那个位子,朕就一直想着如何杀他,可是如今他果真死了,朕竟高兴不起来。”
酒杯似是空了,许久都未倒出一滴,正巧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起身开门,便见子玉端着酒立在门前,见她出来,子玉轻轻对她一福,她方才松了口气,关上门,端着酒就座。。
皇帝隔着酒杯不禁也掠起笑意,那目光却似越发空茫,落到她所触及不到的虚无处:“朕从太妃薨的那天就发誓,要让欠了朕的每个人一条一条的偿还,他轩辕家,是最后一个,如今,朕的心愿终是了了。”
拂影只不说话,但见夜色越窗而进,落到桌上,形成斑驳浅影,却是笑了:“楼家不欠你,二哥不欠你,被你喂过奴蛊的所有人自也不欠你。”他酒意渐浓,唇角半讽半讥:“错了,天下人都欠着朕,父皇自小便不喜欢朕,母妃被黜,又有谁曾替母妃说过情,只为着轩辕家的一句话,父皇就改立别的妃子为后,将母妃打入冷宫!”他手上重重用力,只洒出零星酒液来,“就算是你楼拂影,也同样欠着朕。”拂影闻言只指间一紧,不由握紧了杯口,却抬起头来,浅笑看他:“你醉了。”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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