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画家的罗曼史》第71章

就像原石被巧匠顺应天然进行切割，渐渐展露出夺目的光彩。
周念玖已经过了一有所得就急于找沈广霁分享的阶段，那本是青春期常见的特质，却缓慢而长久地贯穿在他与沈广霁相识十余年的生命中。在完成蜕变作品之后，他终于能以一种更成熟的心态真正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和对方对话，并且慎重提出重新考虑两人关系的事。
然后，沈广霁在留下那样的话之后就不见了。
周念玖无意识地点开沈广霁半个月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哪里，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玩猜猜猜的游戏，我会从这里带一样东西回去，相信我，这绝对是一件让你毕生难忘的礼物。
“……和我说话这么无聊么周小念，居然连你都开始刷手机，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方乐业一把抓走周念玖的手机扣在桌上，道，“从现在开始谁看手机谁乌龟王……”正说着，他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古琴弹奏的一小节和弦，非常特别，他摸摸兜里的手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孟梦？”周念玖问道。
“可不就是这姑奶奶么，”方乐业顺势打开手机，说，“她知道我要来看你，特意发信息让我向你带好，同时警告你不许欺负她小舅。”
“就这个？”周念玖哭笑不得，“她怎么样？还做原创音乐呢？”
方乐业摇摇头说：“简直走火入魔，人现在成了国内古风原创音乐网络新秀，年初的时候还报名参加了个电视节目，如果她要去，我估摸着凭姿色都能弄个前三回来，可惜了……”
“她没去？”周念玖问。
方乐业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说：“有表姑在她能去得了才是奇了怪了。告诉你吧，她证件原件什么的都在表姑保险柜里收着，且拿不出来呢。每次干点儿什么都要过表姑那一关，以我表姑那脾气，选秀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怎么可能让她去。”
“可惜了，她做的东西还挺有特色的。”周念玖说，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孟梦不是已经成年了吗，为什么证件不自己拿着？”
方乐业说：“嗨，我表姑简直比大家长还大家长，向来在家说一不二，别说孟梦的证件，就连孟梦这个人，她要真想拘着孟梦都出不了沈宅。不过我妈也说叨她来着，说是闺女好歹平安长大这么大了，不要再跟小时候那么关着养。这么几次以后，表姑好歹是把身份证还给孟梦了。”
“女孩子确实是该小心点儿。”周念玖说。旧梦留在心里的那根刺在遇到某些记忆点的时候仍旧会冷不丁出来提醒他，得知孟梦这几年一切太平，他略略放心。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回家
“爸。”周念玖进门就给了文明远一个大大的拥抱。
文明远用力地搂了搂住已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小儿子，说：“怎么又瘦了？”
深知文明远有就这个话题能唠叨好几分钟，跟在后头帮着拿行李的文居安连忙岔开话题说：“爸，赵姨呢？”他说的是文明远前年年底再婚的妻子赵桂芬。
“她去取预订的海鲜。小念，今天你赵姨下厨，她手艺好，你有口福了。”文明远成功被文居安转移注意力，“迦叶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临时有任务，”文居安言简意赅地解释女朋友没能到场的原因，“她说会争取早点儿过来。”
“晓敏呢？”文明远又问，徐晓敏是赵桂芬跟前夫生的女儿，大学的时候就在文居安的工作室实习，现在是公司的行政总监。
“跟赵英成在路上，”文居安说，“放心吧爸，今天晚上人肯定到齐。”
“赵英成？”周念玖在文明远的结婚典礼上见过大哥的警花女友李迦叶，但赵英成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听说。
“是你晓敏姐的男朋友，”文明远拉着他到客厅坐，“居安和晓敏都有着落了，你呢，在那边谈朋友没有？”
“我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周念玖看了一眼文居安，见对方不动声色，便说，“爸，我有交往对象，本来应该早点告诉您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给耽误了。”
文明远看到了兄弟俩的互动，道：“行啊你们两个，小念离得远也就算了，居安，你倒是说说，这事儿我们在家说得还少吗，你居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你。”
文居安无奈道：“爸，您别舍不得说小念就光说我啊。”
文明远哼了一声，故作严肃对周念玖道：“什么时候的事？华国人外国人？”
周念玖说：“是个华国人，我们认识挺久了。”
听着不是个洋妞文明远稍稍放心，他道：“怎么没一块儿回来？”
周念玖说：“他有事出远门了，等他回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爸，他人很好，等见了面就知道了。”
文明远道：“趁早把人带回来，知道吗？”
他忍不住又说起文居安，“你跟迦叶确定关系有三年了吧，如今你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该结婚的趁早结了，不要这么拖着人家姑娘。”
“爸，我心里有数。”文居安说。
“有数有数，你就知道说有数，有本事明天就给我把迦叶娶进门。”文明远又念叨了文居安几句，对周念玖道，“小念，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头还习惯吗？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周念玖说：“这次不着急走，我打算先在家住几天，然后去B市参加大学同学聚会。”
“那行，明天陪爸爸去钓鱼。”文明远几年前就已经着手把公司的事情交给职业经理人，从工作中解放出来后空余时间就多了，他闲暇时最爱的消遣就是到周边野钓，“居安，你没什么要紧事就一块儿去。”
“您和小念去吧，我就算了。”文居安举双手投降。
这场景在他们兄弟的少年时代很常见，周念玖笑道：“还是老样子，爸负责钓，哥负责吃。”
文居安一本正经道：“那当然，在这方面我一直很坚持原则。”
文明远也被逗笑了，道：“小念，你别光顾着笑，吃点儿水果，你赵姨说你这几天倒时差得多补充点维生素。”
“好。”周念玖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他想起沈广霁最初每次到翡城的时候都会拉着他到市集去采购水果和鲜花，那几天整个房子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花果香，这种香味就像沈广霁本人每天的早安晚安一样渐渐变成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可是现在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收到沈广霁的消息。方乐业旁敲侧击问了家里人，那边都以为沈广霁是去翡城找他，方乐业也到沈广霁的住处问了保安，近期并没有人回去过。
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沈广霁到底去了哪里？
“……小念，小念？”文明远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记。
“爸，你刚说什么？”周念玖回过神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坐这么久飞机肯定累了，不如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叫你。”文明远安排文居安把行李给小儿子拎到房间，自己去阳台看看妻子回来了没有。
周念玖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被子提前晒过，上面都是阳光的味道。
“爸看上去过得很幸福。”周念玖说。
“赵姨人不错。”文居安说，“你呢？我看你这次回来有心事，怎么了？”
周念玖知道文居安一直不赞同自己和沈广霁在一起，他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文居安见他半天没说话，便叹了口气，说：“小念离家这么久，开始跟哥生分了。”
“没有的事，”周念玖怕他误会，连忙道，“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文居安道：“正好我们兄弟两个很久没好好聊过了，现在还离吃饭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
兄弟俩在床上并排躺下，周念玖在将双手枕在脑后，说：“我这次是为了沈广霁回来的，我花了四年的时间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是时候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哥，如果让我选一个人作为人生伴侣，那这个人非沈广霁莫属。”
文居安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他道：“那是因为沈广霁根本没给你机会把除他以外的人列入备选范围，小念，他可不像表面上那样和善，据我观察他应该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家伙。”
周念玖道：“他从没有在我面前刻意隐瞒这一点。”
沈广霁比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文居安皱眉道：“他的坦诚也是你接受他的原因之一？”
周念玖道：“嗯。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人下意识认为他无所不能，正因为这个我之前才没办法将他定位到恋人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