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来》第88章


莹莹泪光中看到他忽而微微蹙了眉头,面色焦急的便朝我过来,却在跨步的一霎那,眉头紧紧蹙起,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我忙上前去扶他,他却扶住了桌子,又扯起笑容,明眸皓齿恍了我的眼。
“不碍的。”他说。
“怎会无碍?你险些摔倒……”我正要说话,他摇摇头,说:“真的无碍,四哥这些年暗中送了好些名医过来,如今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今儿个雪大,有点子难受罢了。”
我蹙眉想,该是风湿吧,下雪下雨的,应该都会疼的厉害,顾自叹气,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惹下事端,怎会好好地连累胤祥,害得他如今鹤膝风这样严重。
可转念想,他不想我再提起,过多歉意便是矫情,朋友间这些默契,也不是言语间能说的清楚的。
便只好忍了泪意,对他微笑,“雪玉还好吗?”
他的表情忽而变得柔软,如水轻柔,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看来,雪玉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很好。”他笑说,看到他淡和的笑容,我忽而放了心。
然而成王败寇,在我仍旧对权力的残酷性懵懂的时候,便展现给我一个惨烈的事实,无关于血脉亲情,只有成者王,败者寇。
这些天我一直居于养心殿,虽未常见着胤禛,却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特别的。
那拉氏,年氏几个,都已经分了宫殿各自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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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册封后妃,但从着宫殿的分封,也能窥伺一二。
那拉氏是皇后无疑,因着她的宫殿便是中宫坤宁宫。年氏几人也各有分封。
只是我却独独的被安排暂住在西暖阁里,不是没有听到太监宫女们私下议主,说我是个不受宠的,自康熙五十三年诞下弘历,便被早早的分去了别苑,如今进了宫,也不见如旁人般分封宫殿,虽是日日住在西暖阁,却从不见胤禛来一起用过膳。
闻言也只是一笑而过,旁人的心思,再惦记也是徒劳的,不若当是阵风。若是胤禛自己告诉我,我不再重要,我一定会把自己封印在皇宫的某个角落,再不出现。
然而我想,胤禛刚登基不久,且不说堆积如山的折子,也不论他作为嗣皇帝要夜夜为康熙守灵,单是胤禩手下一堆肱骨大臣,虽表面上对胤禛俯首称臣,背地里风言风语却传的飞快,说是康熙从前多对雍亲王叱责,且雍亲王并不似廉亲王般受臣子拥戴,故而遗诏有疑。
他并不能分出精力来顾及我的。
虽然我并不知胤禛得位是否用了手段,单看康熙从康熙四十九年来在泰山下对我说的——
“朕早前还赐过他‘喜怒无常’的考语呢,原来不知不觉间,朕的儿子们,都大了。”
随后他对胤禛,渐渐的倚重,却不体现在爵位表彰上,甚至总是对胤禛冷着脸,指责差事儿哪里办的不合适。
再到康熙六十年,他宣我进宫来,笑着对我说——
“若是天机有缘,弘历有此英雄气象,亦可为太子。”
再到康熙去世前三天,十一月初十,胤禛代康熙前去天坛祭天,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康熙会在三天后离世。
我猜测不到康熙的用意,只是深深浅浅的觉得,康熙一向是“得赏的未必作对了事儿,叱责的也未必是不合心意”。
且经过了废太子胤礽的两次废立,他对立储一事儿早已讳莫如深,不许人提。那么,对储君人选,格外谨慎小心,出人意料,也未必是不可能的。而康熙着胤禛代父前去祭天,会不会是想在临死前,让老天看看下一任的皇帝呢?
然而我猜他一定是想要我和他一起分享这一刻,才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着高无庸来寻我,引着我到了太和殿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高无庸看我惊疑的样子,只笑说是万岁爷的安排,随即留给我一个食盒,一个手炉,留下我一个人,自去了。
好在典礼很快开始,乾清宫正门垂帘,国丧暂停。胤禛到保和殿降舆,先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行礼。
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翊卫人等随胤禛御太和殿,胤禛升宝座即皇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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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韶乐乐队奏乐,因着由于处在丧期,乐曲设而不作。
随着群臣三跪九叩礼,高声山呼万岁,午门腾起了钟鼓和鸣的声音。本该是喜庆的钟鼓声,而我却觉得,这钟鼓声分外凄冷,在紫禁城上空,久久盘旋。
胤禛登基,典礼却极为清减,一点也不似想象中的挥靡,只是在众臣面前再一次宣读遗诏,满文,蒙文,汉文的依次宣读,“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一年,实赖……”
我远远的站着观礼,只能看到一抹明艳的明黄色,高高在上,群臣俯首,心底不是没有震撼,所谓君临天下,便是如此吗?
大殿上还在宣读。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心脏怦然跳着,这样的诏书,会有疑惑吗?汉满蒙三文遗诏,都说的是雍亲王皇四子胤禛,这是胤禛没错,为何旁人对遗诏还有那么多的困惑和怀疑?明明是皇四子,而不是十四子,哪里来的疑惑呢?
转念一想,他们觉得这是篡改,胤禛从康熙驾崩至今,有那么多的时间能篡改遗诏,可我从来都知道,胤禛心中对康熙是有多么的尊崇,他怎会做篡改先帝遗诏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
或许前一世记忆中,那个俾倪万物,冷漠倨傲的胤禛会如此行事,然而这一世我所了解的,清冷的,孤寂的,对康熙永远尊敬体贴的胤禛,他不会如此行事!
最后颁布诏书,以告天下雍正皇帝是“真命天子”,仪式庄严而肃穆。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门,再鸣鞭,胤禛还宫。
文武百官分别由太和门两旁的昭德门、贞度门随诏书出午门,将诏书放在龙亭内,抬至□城楼上颁布。
我看着眼前进行的一切,长长吁口气,终于结束了,从现在起,胤禛就是雍正皇帝了。
心底不是没有小小的担忧,做了皇帝的胤禛,还会是从前那个胤禛么?然而更多的是心安,他终于做了皇帝,历史果然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思虑至此的瞬间,忽而又粗了眉头,一阵浓浓的辛酸夹杂着苦涩直直的冲上来,{奇}鼻尖发涩,{书}眼睛发酸,{网}似是涌出了泪滴,若是一切照着历史前行,那么接下来……
我深深的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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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朝紫禁城外看出去,却是徒劳,极目,也只得看见,宫墙。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
我在今天这个飘着小雨的美好日子里,开新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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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朝如青丝暮成雪 。。。
再一次见到胤祯,是在德妃的寝宫里,此刻,她按理该是太后了,可因着胤祯一直未获诏回京,德妃大为光火,并不受胤禛的朝拜请安。
胤禛面上冰寒,旁人都道他是在生气,可我是知道的,他越是在表面上挂起生人勿近的千年冰雕脸,越是因为他心底又一块伤疤刺的他生疼,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舔舐伤疤,却不让外人知道。
德妃此举,应该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他也是德妃的儿子啊!
想是因为我从前侍候过康熙,德妃对我倒是格外亲厚,整日拉着我,回忆些康熙年间的事情。
正在和气说笑间,忽而觉得一阵寒风带过,诧异回头,却看到胤祯戴着一身风雪的样子,站立在眼前,满眼都是悲怆。
“额娘……”他唤,声音嘶哑不堪,双眼通红。
德妃朝他伸手,眼里也全是泪光,道:“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伸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胤祯上前快走两步,伸出手去握住了德妃的,他的手冻得通红,结了冻疮,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紫色。
“看过先皇了吗?”德妃颤着声音问。
我站在德妃身侧,看到胤祯悲怆的神色渐渐融合了愤怒,然而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垂了冒着怒火的眸子,遮盖了他的情绪,许久,他紧紧的蹙眉,缓缓摇头:“仍未。”
“为何?”德妃的声音也浸透的悲怆。
“四哥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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