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东逝》第68章


“湘儿……”我正望着他怔怔出神,他已然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俩同时出声,愣了片刻,不由得相视而笑。
忽然,他的笑容敛去,温柔的面孔被一抹凌厉取代。他盯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走的时候答应我什么来着?”
我心虚的看看左肩,伤口早就涂了药,又被一层衣服遮掩住,他如何得知?
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无奈的点了点我的鼻尖,摇着头道:“难道你真以为我这个皇帝什么都管不着,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虽未能掌权,却也由不得下面的人对我随意摆布,欺瞒圣听!汉中战场的事,朕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心中一惊——他竟然都知道!那么我和子龙相见的事……
我舔了舔嘴唇,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我在战场上……遇见了……”
“你回来就好。”他打断了我的话,轻叹一声将我抱住,“你愿意回来,朕很高兴。湘儿……谢谢你。”
“协……”我紧紧回抱住他,不觉间竟滚下泪来。
自从我被立为皇后以后,协每日下朝后就会直奔中宫。有时我们饮茶品茗,有时我们下期对弈,有时候就是坐在一起闲聊。
关于朝政大事,协对我向来不避讳。我虽不问,但他若讲给我听,我也不回避。我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然而我却明白,他对我讲朝政,是出于夫妻间的信任,我不能、也不愿拒绝他的好意。
这日,协下朝后又如往常般直接到了我宫里。一进屋他便解下了发冠,随手扔在了一边,走到卧榻前重重的向后仰去。
宫人都知道皇帝和皇后向来喜欢独处,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自动地离开我的房间,只留下清风在一旁伺候。
我笑了笑,回头唤过清风道:“去,沏陛下最喜欢的玉雪凝香茶来。”
“是。”清风古怪的看了看我们,低着头出去了。
我脸一红,小声道:“这丫头,整日脑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我看也是时候把她嫁出去了,省得每天就知道看我的笑话!”
协却一反常态,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回过头,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便也不打扰他,自走到一张席边坐了下来。
“今日上朝,孙权与皇叔间的争端有了定论了。”片刻后,他突然说道。
“哦?”我表面平静的应着,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紧张。兄长得了益州之后,仲谋欲索荆州诸郡,双方发生冲突。仲谋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却为二哥所逐。仲谋便派遣吕蒙统兵取三郡。517Ζ兄长亲至公安,二哥与鲁肃在益阳对峙。会兄长因父亲进攻汉中,向仲谋求和,今日方有定论。
“双方定议以湘水为界,以东属权、以西属备。”协淡淡说道。
“那……”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界限是哪一方提出来的?”
正巧清风这时推门进来,见屋内气氛不对,她机灵得放下茶便退了出去。
我稳了稳心神,想着幸好没有两败俱伤,便端起茶壶倒茶。
这时,协忽然出声道:“是孙权。”
我手一抖,竟然将茶水全都溅到了席上。协在一旁吃了一惊,急忙翻身起来替我擦试,一边仔细看了看我的手,小心吹着问道:“可烫着了?”
我心不在焉的摇摇头,脑子里全是在湘水之畔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
“我乃孙权,孙仲谋。”
“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活泼可爱的湘儿,永远不会再受到伤害……”
“我只希望你的福祚能够绵长永远,其他的,根本都不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爱上你的……你是我的,是我的,只是我的!”
“刘湘,你给我记住,我——恨——你!”
那个温柔的、儒雅的、狠戾的、阴鸷的仲谋,那个既让我心怀愧疚、又让我心生恐惧的仲谋……为什么,为什么单单挑了湘水为界?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始终还未曾忘怀吗?还是……这一切只是我想得太多了?
“丝——”手上的疼痛一时间将我拉回了现实,我一抬头,正对上协探究似的目光。
“怎么了?”他盯着我问道。
“没,没什么。”我抽回了手,不敢看他。
“没什么?”他轻笑一声,“湘儿,你的心事难道还瞒得过我么?你曾在江东待了八年,与孙权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你这样的女子,他又焉能不动心?”
“我……”我正欲开口辩驳,忽见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知又被他耍弄,于是故意挑眉道:“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着?这屋里怎么这么浓的酸味儿啊!”
“哼,朕就是酸了!不单酸,朕还要罚你!”说罢,他张着两只手便向我肋下挠了过来。
“哈……哈哈……不玩了,不玩了!”我一边笑着,一边躲着,与他一起翻滚到了床上。他见我眼泪都笑了出来,这才停手。
我正趴在枕上喘着粗气,他的脸忽然凑了过来。只见他剑眉倒竖,薄唇紧抿,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道:“说,你还招惹了多少人?”
我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道:“肯定没有陛下的三宫六院多!”
“你……”他气结,忽然“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这是报复朕了?朕现在不是专宠你一人吗?不信你去问李忠,自从立你为后以来,朕有没有去过别的妃子宫中?”
我看了看他,也绷不住脸了,抿着嘴笑道:“谁不知李忠对你忠心耿耿?你的话便是他的话了!”
“冤枉啊!”他高举双手,仰天叹道,“想不到我一片真心……”
“好了好了。”我拉下他的手,好笑的说道:“你好像有正事对我说,是吗?”
他的笑容慢慢退去,本来舒展的双眉渐渐紧皱,他看着我,低声说道:“湘儿,你跟朕说实话……你父亲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我心一跳,说道:“自从回宫后,我便没见过他了,怎么了?”
他出神的看着远方,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孙刘议和这样的大事,以你父亲的性格不会不闻不问,可是这一次……他甚至都没到许都也没见报信的使者……”
“你是说父亲他……”
他将目光移回到我身上,说道:“湘儿……你别怪我,其实我也不想你父亲有什么事……至少他看在你面上,并不会对朕怎么样。可是你的那位大哥就不同了……他为人阴险,又对你一直存有不良的心思……若是他掌了权,我们便真的走上绝路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想着曹丕登位后的形势,不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湘儿,”他翻身坐起,“明日你去邺城看看你父亲吧。若他的病能够好转,一切便罢。若不然……朕为求自保,也只好出手剪除曹家了!虽然朕并无把握,但朕也绝不是他们以为的软弱傀儡……大不了便鱼死网破,也好过坐以待毙!”
“你……”我看着他恳求的眼神,权衡再三,终于咬着唇点了点头,颤声道:“好。”
伤逝
去邺城探望过父亲的病后,我的心情一日沉似一日。父亲的头痛,若不发病,一切尚好,可是一旦发起病来,真正是生不如死。我担心父亲的病,三天两头就会往邺城跑,后来父亲怕我劳累,干脆搬到了许都来休养,只是偶尔会回邺城一趟。
回宫后协听了我讲的情况,沉默良久。最后他轻叹一声,将我搂在怀里,说道:“湘儿,只怕朕不得不动手了……你……会帮朕吗?”
我靠在他怀里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当然会帮你……可是我求你,放过曹家老幼和我三哥。”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他低低说道:“好,朕答应你。”
这期间,协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暗中他已经将一批低级官吏全部换成了没有背景的文士,一些由父亲门人充任的低级军官也逐渐被撤换。朝政大局看似平稳,然而其根基正在无声无息的改变着。而父亲由于头痛,对于低层官员的调动也无力关心,加上我常从中遮掩,因此他竟也未察觉有何异常。
这期间,和蜀军的战争又愈演愈烈,父亲对外已经□乏术,更加无暇顾及内政了。协趁此机会,一点点扩大了自己的权力。
建安二十二年,兄长进兵汉中,遣兵屯下辨。父亲命曹洪据之。
建安二十三年三月,曹洪攻杀蜀将吴兰。四月,兄长屯阳平关,与夏侯渊、张郃、徐晃等相拒。九月,父亲西行至长安。
建安二十四年正月,兄长进至定军山。大将黄忠斩夏侯渊。三月,父亲至汉中,与兄长相持。五月,父亲引军北撤,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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