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410章


她将怀中活泼好动的桐子交给身边的苏摩,支撑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起身道,“陛下,你该立太子了!”
三一一:归心
刘盈怔了怔,“母后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吕后嘴角微微翘起,瞧着在苏摩怀中手舞足蹈的桐子,“桐子是你的嫡子,为中宫所出,又健康聪慧,是大汉储君当一不二的人选,我让你立他为皇太子,有什么不对的么?”
“母后说的自然对,”刘盈笑道,
“儿臣本也是属意桐子做大汉储君的,只是桐子年纪还小,想再等个几年再说。毕竟,”他沉吟道,“桐子还没有满周岁,我怕若太早立储,他承受不住皇太子的贵重,折了福分,反而不美。”
“胡说八道。”吕后剑眉一扬,冷笑道,
“桐子是我的孙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阿翁做大汉皇帝的。天生命格贵重,怎么会连区区一个储君的贵重都承受不住?”
从长乐宫中出来,刘盈回了椒房殿,挥退了宫人的通禀,悄悄走到内殿水精帘下,听得刘芷濡软的声音在殿中诵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是《诗经》中的名篇《桃夭》,
他在心中感慨,岁月荏苒,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也如同早春娇美的桃花,开放在生命枝头。
“阿娘,我背的好么?”刘芷问道。
“好。”张嫣笑道,“我们的好好念的最好了。但光会诵读可不成,你得懂了它里头的意思,还要能背下默写,才算是将这首诗给学的透彻了!”
“《桃夭》的意思我知道。”刘芷欢快道,“说的是对女子出嫁的美好祝愿,嗯,就像阿翁和阿娘一样。”
“阿娘,”她挨到张嫣身边的榻上跪坐下来,抱住母亲的腰肢。轻轻道,“我知道,因为我的耳疾,你这些年辛苦了。我启蒙的又晚,到现在也不过通读了《诗经》《楚辞》。可是,我会好好努力,一定做一个高贵的皇家长公主,不会给你丢脸的!”
张嫣怔了怔,明媚的杏核眸上沾染了晶莹的泪珠。
她忙回过头去,将泪珠拭去,回头朝女儿笑道。“好好,我和你阿翁不求你做什么名门淑女,只盼着你每一天都过的平安喜乐,我和你阿翁就满足了!”
“阿翁,”刘芷回过头来,看见站在帘外的刘盈,连忙起身朝刘盈屈膝行礼。
刘盈从宫人打起的帘子下走进来,笑道,“原来我们的好好也长大了!”
刘芷羞红了一张灵美的脸颊,忙将殿中案上的线装《诗经》收了起来。笑道,“我不跟阿翁说了,阿翁和阿娘日日恩爱,哪里还看的见好好呀!好好回去了!”脚步轻快走的远了,留下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
“好好长大了!”刘盈抚慰感慨道,“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找不到你时哭的脸蛋通红的模样,一转眼。既然已经满七岁了。我记得,你刚刚回长安的时候,也是和她这般大的年纪。”
张嫣拭去眼中泪滴,嫣然一笑,“好好可比我小时候脾性好多了。如果她和我当年一样调皮,只怕陛下此时就要头疼了!”
她笑意流着脉脉意绪,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刘盈听着她的语气,知道,忙举手发忠心,“咱们女儿当然是个好孩子,可是阿嫣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他揽住妻子的纤腰,“阿嫣,你我之间分分寸寸,我都记在心中,从未忘记!”
张嫣扑哧一笑,嗔道,“说什么呢?”眉眼间生出融融春意,美丽无比。
椒房殿中一片静默,情意美好!
“对了,”刘盈道,“阿嫣,今天在长乐宫,母后让我立桐子为皇太子。”
张嫣一怔,面上笑容顿失,失声道,“母后真的这么说么?”
“是呢!”
刘盈道,眉宇间浮现淡淡郁色,“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阿嫣,当年我曾经承诺过你,让我们的孩子日后继承大汉江山,储君之位我亦属意桐子,但桐子毕竟还小,我总有些下不了决心!”
张嫣霍然从榻上起身,行到殿中珠帘前,唤道,
“石楠。”
外殿中值夜的女官忙上得前来,屈膝道,“奴婢在。”
张嫣吩咐道,“你速遣人去一趟长乐宫,将钟太医悄悄召过来。”
“诺。”
“阿嫣,你这是……”刘盈不解问。
张嫣微微颦起眉头,只觉得心绪如同蔓生的茅草,芜杂不宁。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不肯多想,抬头瞪了刘盈一眼,复又觉得此事也不能责怪他,乱糟糟的没一个安宁处,灰心道,“陛下你是男子,心思总是没有我们女子细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母后已经病了许久,这次之所以急着提出立桐子,怕是自觉身子不大好,快要……”
她话语渐渐变的艰涩,说不下去,刘盈却已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面色顿时一变,“你是说……?”
钟太医听闻张皇后召唤,匆匆从长乐宫过来,进了椒房殿,见殿中朱帐垂幔,团花地衣华丽富贵,陛下和张皇后俱坐在殿中,面色十分难看,忙恭敬的拜下去,“臣参见陛下、皇后,陛下、皇后长乐未央!”
“起吧!”
皇帝耐不住心中忧虑,直接问钟太医道,“钟太医,太后的身体一直是由你负责诊治。朕问你,太后如今病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了?”
钟太医沉默了一会儿,撩起裳裾,重新跪了下来,“臣不敢欺瞒陛下,”他将头深深伏在殿上,“太后年已花甲,身子实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纵然是扁鹊在世,只怕也无法医治了!”
刘盈静默在原地。待了良久,方问道,“那……母后还有多少时日?”
钟太医不敢抬头,“太后已然病入膏肓,臣竭尽所能,用尽药石。当能延寿三月。若邀天之幸,或可延至半年!”
刘盈挥手道,“……你下去吧!”神色灰默。
钟太医应道,“诺!”低头倒退出椒房殿,方舒了一口气。忙匆匆赶回长乐宫。
未央宫夜色如水,刘盈独自一人立在高台之上,神色冷硬,月光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犹如一座雕像,冰冷哀伤。
张嫣托着一盏青陶茶盏过来,低低唤道。“持已。”
刘盈没有回头,忽然开口道,“小时候,阿翁总是不着家,我的记忆里是阿娘和阿姐把我带大的。阿娘虽性子坚毅果决,但待我这个儿子,当真是呕心沥血到了极处……”声音怆然。
张嫣心中难受,哀然道,“持已,你别这样子!”
刘盈恍若充耳不闻。继续道,“朕本自觉侍奉母后算得孝顺,但临到头来,竟发现这些年来,朕常常违逆母后心意,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儿子。”
“持已,”张嫣扑到刘盈身上。从身后拥着丈夫,眼泪滚滚而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最怕的是亲不在。至少现在阿婆还在啊!持已与其此时便伤感哀毁。不若抓紧在阿婆最后的日子好好的侍奉在她病榻前啊!你这般哀毁,莫说阿嫣做妻子的,母后若知道了,也会舍不得的!”
刘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回头看着妻子,“阿嫣,朕打算开年策封桐子为皇太子。”
张嫣望了丈夫一眼,垂下头去,声音哽咽,“陛下是大汉之君,阿嫣的夫君,桐子的阿翁,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和桐子都听你的就是了!”
中元八年冬十月,上命左相国周勃为策封使,于未央前殿策立皇次子刘颐为皇太子。
壬寅日,长安文武百官,宗室侯爵身着朝服,于前殿廷中依位次站立,谒者引路,乳娘温娘惶然抱着未满周岁的皇次子来到御座殿下,北面而立。周相国当皇太子西北,东面立,宣读策封皇次子刘颐为大汉皇太子的策书。
“於戏,朕承祖考,躬亲仁义,体行圣德……今有皇次子颐,中宫所出,人品贵重,身肖朕躬,策为皇太子,保国艾民,可不敬与!大汉千秋!”
中常侍韩长骝持皇太子玺授太子,由谒者代受。温娘抱着太子行礼。三公九卿升阶上殿,齐声贺拜道,“臣等恭贺陛下策立皇太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皇太子策立故,刘盈大赦天下。
张皇后坐在椒房殿正殿之中,听着不远处前殿传来众臣山呼恭贺之声,心情一片奇异淡漠。
中宫将行及贴身伺候的女官俱都喜形于色,齐声拜道,“恭喜皇后娘娘!”
张嫣道,“起来吧!”
她起身,行到殿前,正逢温娘抱着刚刚策立皇太子的刘颐回来。张嫣吩咐道,“将太子交给我吧!”
温娘屈膝,诚惶诚恐的将太子递给张皇后。
张嫣看着怀中的桐子。
桐子身着织室特别赶制的皇太子裳服,一双漆黑的眸子左右张望,分外活泼。经过适才前殿一长串策封礼仪,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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