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第152章


相思小小的袍袖在屏风边上闪过,却在他这句话蓦地腾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我只看到愤怒地在谁的腕间急促踢蹬的一双小脚,她哭叫道:“娘亲,娘亲!”
我再也忍不住,张口便唤出声来:“相思!”
小脚便不踢蹬了。她仿佛正侧耳小心倾听着,然后试探着很轻地又唤了一声:“娘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淳于望高喝道:“抱走!关起来!”
相思在片刻的惊骇过后,已纵声大哭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娘亲
在里面!父王!父王坏蛋,父王坏蛋,不让我见娘亲。。。。。。”
屏风后,温香、软玉领了命,抱了相思便走。
我便连相思的小鞋也看不到了。
相思一见自己快给抱出去,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越发叫喊得声嘶力竭,“娘亲!娘亲!相思想娘
亲,娘亲不想相思吗?娘亲。。。。。。”
“相思!”
我哑声喊着,却憋在嗓子口般出不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站起,疾速往屏风后奔去。
脑中忽然之间就空白了,唯一保余了的念头,竟只剩了相思。
相思,我的相思在喊我,我的相思要见我!
可我又何尝不想见她?
抱一抱她软软的身子,摸一摸她圆圆的脸蛋,心中莫名地便充盈而欢喜起来。。。。。。
哪像如今,满心的空落,如给剜去了一大块,疼痛,并且惶恐。
连做梦都不安稳。
和她的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也要见她一面。
眼见快要冲到屏风外,眼前白影一闪,已被人生生地挡住了去路。
略一抬眼,对上了淳于望清寂冷淡的双眸。
耳边相思的号啕大哭在拉扯着心弦,肝脾心胆都在发抖。我虚弱地说道:“你没听见吗?她要见
我。”
淳于望淡淡道:“我听见了。她要见她的娘亲。可你既然自认是司徒凌的妻子,又怎会是她的娘
亲?”
他看了一眼那成碎片的茶盏,嘲讽一笑,说道:“你甚至巴不得狸山那三年的确不存在过,再不
愿想起来。你又怎会是她的娘亲?”
“你在质问我?”我腿脚虚浮得站不住,腰际坠疼得越发厉害,苦笑道:“阿望,你当真要逼死
我才甘心?”
“若我不逼你,别说今天,就是日后也永远不会想再和我见上一面吧?”
他眸底的倨傲和森然让我惊悸。那样森然的气质我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司徒凌才会有,从未想过清
贵雅淡如淳于望,也会有这等冷冽的气质。
相思的哭声已经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但我知晓,从今以后的日日夜夜,这撕心裂肺般的哭
叫,不知会在我梦中盘旋多少次。
我根本逃不开她。也许,也逃不开眼前这个擦去一身温润同样冷锐得可怕的男子。
避过他凌厉的目光,我略低了眼眸,却觉得他那身柔和的白衣都在晃着眼睛。一转身倚紧身后的
墙壁支撑住身体,我疲惫地问:“那么,你要怎样?你又能怎样”
我苦心孤诣冀盼的平稳打破,我是会乱,大芮也可能会乱。可我身上的责任会更重,更需要借助
司徒凌的力量,也。。。。。。更没有办法从他身边离开。
身上一阵阵地往外冒着冷汗,额上滑下的汗水已糊住了眼睫。
他抬起袖,为我擦拭脸上的汗水,又用手指小心地拂去我眼睫上的水珠。我终于看清他的面庞几
乎快和衣衫一样雪白。他目光中的狠厉已有些动摇,却还是冷锐。
他低哑地说道:“你会离开他,因为他将再不能欺哄你。端木皇后所中的毒,是我给她的。”
“欺哄我?毒瘴?”
腹中隐隐疼痛渐渐开始尖锐,连脑中的思维都开始混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我完全理解
不了?
淳于望低沉一笑,说道:“难道你认为我每日就在这驿馆里枯等,什么也不做?我早说过,若我
愿意,不论做什么事,都未必会比任何人差。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难道我就不能把他的底细调
查得一清二楚?晚晚,你太信任他,也太信任你跟他之间所谓的少时情谊了!”
我刚想细问,小腹猛地一抽,竟似给钢刀刮过,再也撑不住,低吟一声,身体直直地跌落下去,
坐倒在地上。
淳于望色变,急忙蹲下身去,扶了我的肩低问:“你怎样?” 
我惨然笑道:“还能怎样,不是一切都在轸王殿下的意料之中?你明知我体质虚寒,故意把我引
来屡加刺激,不就是为了毁去这个你不想见到的胎儿?”
他目光幽暗,默然看向我小腹,低声道:“若你不把我和相思放在心里,我怎能刺激到你?若你
还把我和相思放在心里,又怎能为别的男子生下孩子,然后,就像记挂着相思一样记挂着那个孩
子,再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半步?”
我难受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绞作了一处,益发地汗如雨下,捏紧着他的袖子咬牙说道:“你够狠,
够自私!”
他静默片刻,说道:“能从皇宫里活着走出来的人,没有不狠的,没有不自私的。何况我并不是
不体谅你,也不是给不起你幸福,我只需要你给我时间,也许。。。。。。再有三到五年,就足够了。

杀机,野心,霸气。。。。。。
这些本该与他无关的词语,在他含恨说出这句话时,如烈焰般腾跃而起。 
第四十二章 雪箭寒,国手亦穷途
我模糊记得那三年闲云野鹤般悠然漫步于梅林中的白衣少年,高远明净,旷达超脱,如此消遥自
在,遥不可及。。。。。。
我低低道:“有三五年时间,你可以夺了南梁帝位,说不准还可以挟制甚至占侵北芮,到时明娶
也罢,暗夺也罢,就能既何秦家平安,解我后顾之忧,又可安然带我走,对不对?”
他愀然道:“晚晚,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可若你变心,我去争那些身外名利,又有什么
意义?”
我忍不住想笑,终究却滴下泪来,“你们个个好本事,好算计!司徒永一定告诉了你,我和司徒
凌感情日深,还怀了他的孩子。。。。。。但他怕你放手离去,让他失了盟友,一定不肯告诉你,我的
病势已成,根本活不过三五年吧?”
不出意料看到他神色顿变,失声道:“胡说!你的病只是因为多思多虑引发,若能远离是非,无
忧无虑,连药都不需用,自然便能恢复!你。。。。。。你怕我坏了你和司徒凌的事,故意这样就吧?

我便问他:“身在是非地,身为是非人,谁能远离是非,无忧无虑?”
他双眸幽暗,一言不发。
司徒永告诉他的,根本是个不可能办得到的偏方。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道:“谢谢你,给了我三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虽然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小腹越来越疼,宛如多少把细细的钢刀在一处绞着。我心知这胎儿万万是保不住了,可如果在这
里出事,即便有司徒永相护,只怕他们父女真的别想出大芮了。
我解下腰间承影剑,撑住地面努力站起身,吃力地向他说道:“我走了。”
“晚晚!”
他在身后唤我,声音低而凄迷,再不晓得是信还是不信。
好像有千钧之力在把我的腰向下坠着,双腿以下一片黏腻,怎么也直不起腰来,我几乎是半弓着
身,拄着剑一步一挪,不知费了多少的力气才走到了门边。
扶着门,我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还在原地,垂着头保持着原来蹲于地上的动作。
交错的光尘下,我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那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看着竟说不出地绝望和悲伤,
本来满腹怨恨不知不觉便消散了,心却一阵阵地发紧——竟为这个不知会将大芮和我害到怎样境
地的男子阵阵揪心。
慢慢将额上的汗水试去,我努力直起身,低低道:“阿望,当日。。。。。。你就得对。我不记得那三
年的事,却还记得那三年的情。。。。。。可一切都太晚了!我这一生已经毁了,也许已经活不了两年
,也许。。。。。。连明天都活不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轻松自在地活
着,就像。。。。。。那三年在狸山。。。。。。”
我笑了笑,“可惜我记不起来了,不然,也许我这一生,还能有一段日子,叫做幸福。”
用力拉开门,大片阳光洒到眼睛里,灿亮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
隐约听到有人在惊呼。
对着前方一片空茫的灿白,我若无其事地吩咐,“我不太舒服,把肩舆担进来,送我回府。”
虚软的身子被人扶起,我听见陪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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