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我之手,断子之肘》第6章


新郎进房后,只揭了新娘盖头,就将烛火一灭,而后便是天亮,却不知其间细节……洞房,到底是何物呢?竟有这般大的吸引力?
然,今日分明是我和云深结亲之日,为何他未来我房里找我。还是说这京城的风俗有所不同,该是我前去找他?思及至此,我心下略惊,外头夜霭沉沉,此刻也该有两更天了,不知云深是否正在他房内等我等的焦急了?
我赶忙翻下床,拾掇了一番便出门朝他之前指给我的方位走去,果真摸索到了他的房间。
我轻轻叩了叩那房门。
里头无声,莫不是已经恼我了?
我加重了些力道。
而后,我才听到里头有一清恬微哑男声问道:“谁?”
我答:“是我。”
里面人不再说话,只闻得他下床的响动,过了一会,房门被打开,云深就站在里头,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未束的黑发如流云披散身侧。
他撑着门框,眼底有些朦胧:“这么晚有何事?”
“并无大事,”我道出心中所想:“来与隽之探讨一下洞房之奥妙。”
他似乎是被我的话震了一震,下一刻,完全清醒了,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略有些迟疑,问我:“为何……?”
我如实答:“一直心向往之,无奈身不能至。”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何故,皎白月色下,我看云深脸颊上竟浮出了些许可疑的红晕。
他默然了许久,才问我道:“方才那些话……可都当真?”
我道:“自然都是真的。”
我话音刚落,云深一手将我拉进房内,一手顺势带上房门,后随即把我捞起,打横抱置床上……然后……
……然后便是那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是那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是那银瓶乍破水浆,铁骑突出刀枪鸣;是那夜闻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是那宽衣解带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那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事毕,云深替我将因汗湿粘在颊边的发拨到别处,贴着我额头,搂着我问,嘴角噙笑,问道:“阿珩可已经明白那洞房之奥妙?”
我长舒一口气,虚弱道:“这已经不重要了,现下我心中独独一个念头。”
“什么?”
我恨不能哭着对他道:“画本里都是骗人的……”
××××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迷糊间就听到文袖在门外唤道:“相爷夫人可醒了没?老爷一早就等在前厅,等了许久还未见相爷和夫人,让奴婢来催促一番。”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云深已着好墨蓝色官服,打开门,对门外人吩咐:“夫人还在休息,让老爷继续等着。”
我道:“无妨,我已醒了,等收拾好,就去见爹。”
待那文袖离开,云深走至我床边,倾下|身,问:“可有不适之处?”
“无任何不适。”我掀了被子下床,踏上木屐径直往洗漱台走。
不想被云深一把拉住,他道:“娘子可是在恼我?”
今日这云深为何如此敏感……我道:“何出此言?”
他又很可疑的微微红了脸,道:“昨夜……”
我从心里拎了些好话,道:“昨夜真没什么,还要多谢隽之带我窥得洞房之奥妙,知晓这人生一大乐事的引人入胜之处。”
云深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脸更红了,别过脸去咳了两声,道:“不必言谢……”
“你早朝要迟到了。”我善意提醒道。
他方才回过神来:“那为夫先去上朝了。”说罢,便疾疾走了出门,吩咐门外丫鬟几句后,消失在廊头拐角处。
××××
云老爷在前厅等我一并用早膳,他原先指着头在桌边瞌睡,见到我,倏地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对我频频招手道:
“来来来,好儿媳,老爹我知晓你昨日路途疲顿,夜里有劳精损骨,今晨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准备了一顿丰盛早膳,吃完了我们好去府库慢慢挑选,定是挑一个上午都不会嫌累呀~”
“真是多谢爹了。”我坐下身,盯着眼前一小碗清汤白米粥,一小碟瘦瘪萝卜干,我问:“不知为何未见到娘呢?”
云老爷在专心致志剥我带来的高邮双黄咸鸭蛋,道:“还在睡呢,估计得日上三竿方可醒来。”
我:“……哦。”
早膳用罢,云老爷立马遣了一下人带我们前去府库。门一打开,堆叠入眼的便是我前日嘱托水运来的一些物什,云老爷喜笑颜开,搓了搓手,我见他大概有些花眼,面上竟生出一丝迷茫之意,似是不知要从何挑起了。
我道:“这些都是自扬州带来的些许财物首饰,古玩字画,我现今嫁来京城,与其搁置在家中发霉,倒不如带来充盈云府府库了。”
“好好!哈哈哈!”云老爷捋了把白须,抬手对我后背又是一掌,险些叫我踉跄在地:“今后云府就是你的家啊你的家,哈哈哈~”
他扭头又将那些箱子琢磨了一番,终是找到下手之处,指了指那最大的箱子,吩咐身边几个家丁道:“去,把那箱子搬到老爷我跟前来。”说完又对我笑了笑。
众人抬下放好后,云老爷嘴角咧得更开了,我让长生将钥匙递与云老爷,他接过去后,愈发欣喜,弯身就要将那箱子打开……
啊——!啊——!云老爷倏地阖上箱盖,连着惊叫两声,捂住胸口后跳数步。
我不明所以,走上前去,不料那箱盖竟自个儿开了,我不免心下惊了一惊。下一刻,就见箱子里头钻出一清丽秀雅的粉衣少女,大口喘气,用扬州方言道:“乖乖隆地洞,闷死老娘类~!”
我好不容易抑住嘴角抽搐,将她名字唤出:“阿连……”
××××
隔日,长生告诉我,府里下人均道,这新夫人真真城府深善心计之人……
头一日,就将老爷老夫人跟前那最受宠的月瑶丫头气得在庭院里哭了一夜;与相爷度夜后,不知有何好手段,翌日,就见相爷上早朝前,意兴高昂神采飞扬~
第二日,似是深谙云老爷风流成性,就将一貌若天仙的“扬州瘦马”藏于箱中,只待他自己去挑。借此讨好云老爷,献给其当小妾……
有道是:爱家爱国爱相爷,防火防盗防夫人。
噫吁戏!危乎高哉!媳妇难,难于上青天——!
圈圈五

“你来京城了,我一个人待在扬州多没意思呐,那天在码头看到白府的箱子,就挑了个最大的钻了进去,偷渡过来了,”琉连在我房里来回绕,边道:“你别赶我走,我留下来,找处地方长住,我看相府隔壁有个小酒馆,我就将那买下好了。”
她跳到我身边,连续摇晃我肩膀:“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抿了一口茶,道:“好好……箱子将你闷死便好了。”
“真恶毒!”她剜了我一眼。
我道:“闷在那箱子里,好歹能给你爹留个全尸。京城人生地不熟,就你这性子,真叫人难以放心,不知以后能否完璧归赵了。”
她好气又好笑,锤了我一拳:“乌鸦嘴~”
事实证明,我似乎真是乌鸦嘴,我这话刚落,就听到房门外文袖道:
“夫人,刚有下人过来禀报,说老夫人醒了,喊你和那……呃,瘦马姑娘前去用午膳。”
我搁下茶杯,“用午膳”此词太过精妙,大多家族内部的不可调和矛盾都是从用午膳开始的。
琉连听罢,又急又气,冲着门口喊道:“你才瘦马,你全家瘦马!”
文袖道:“我全家是不是瘦马都与小姐无任何关系,小姐还请吧。”
××××
我同阿连到前厅的时候,她还气得将牙咬得咯嘣咯嘣响,我瞄了眼桌上,饭菜还算丰盛,总算是比早上那小米粥萝卜干能入眼些,云老爷和老夫人正坐于上座,见我进门,云老爷忙起身,笑呵呵道:“嘿嘿,好儿媳……”
咳!老夫人这一声咳得叫人觉得硬生生要把肺咳出来了。
云老爷敛了笑容,如一头被训过的小兽般怯怯坐回原处,还时不时用黑幽幽的眸子委屈兮兮的瞅我们,好不可怜。
老夫人抬眸看了我一眼,云深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眼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老夫人举止较之云老爷都矜端文雅得多,面容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她道:
“贤媳还请坐吧,”她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阿连:“早就听闻扬州城女子美不胜收,现在看着贤媳同这位小姐站在一起,当真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我决心还是解释一番,道:“娘,这姑娘是我一位家乡的朋友,并非用以讨好的爹的小妾。”
云夫人沉寂了一会,只答我一个“哦”字。
待我俩坐定,开始用餐,她又侧头去看云老爷,扬笑道:“老爷就喜欢像贤媳阿连姑娘这样年纪尚轻的美人儿是吧。”
“是是是……哎喃是个毛呀~”云老爷似是被什么利器钝到,霎时面色惨白,语气求饶:“夫人在我心中才为最美……”
然后,就见老夫人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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