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第72章


踏出房门外,走远几步,停在摆满翠菊的石道上。仰起脸,抬手微微挡住额头,眯眼望着升至正中的日头。心中静得空白,就这般仰首僵站了许久,待第三阵清风将我耳畔发丝拂至眼前之时,我深吸口气放下手,耸肩兀自笑了笑,便朝二笨所在院子而去。
方才转身那一刻,我心里从未有过这般坚定的念头:萧棠之,此生待我最诚之人便是你;我所负最多之人也是你。不过,谁让你是要跟我相守相携过一生的人呢?自此之后,将不分你我。萧棠之,这一次,等我回去寻你,带着无包袱之身,首先走到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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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翠菊开得愈发艳丽,也有几株开始呈现残败之色,深秋已至。
晃眼间,我与浅墨逍一行人,已在莫曲水府留了十日。
在此期间,水斛和水函两兄弟,前几日必然每日交替着来我屋里一次。
水斛无非是如常惦记着穗娘,顺道来我屋里转一圈,时而说起娘亲定下的婚约调侃一番。大多时候还是挺欢乐的,只不过每每听他说起比浅墨逍晚了一步之时,气氛会变得有些许沉闷和压抑。好在水斛并非整日自怨自艾之人,每次都已他标志性爽朗笑声收尾。
水函则如那日一样,进门先静坐半晌,而后又道一些类似于战事将临,他手中又有良辰清交给他的粮草和兵器,定能一举拿下锦阳城,将两城合并之事。对此我均默然以对,不予回应。多亏了他未将那日之言反复,否则,我定要忍不住拿刀砍了他。
这几日的水函让我觉着有些怪,撇开在我面前叨叨些他所谓的“势在必得”之事不说,人也时常显出倦怠之色,时而走神之话,更不必说了。我原先想着是因他太过于专注“抱负”和“野心”,再加上隐门插手后,他定不能如往常般轻松应对,这才使得他精神不济,脸色青白。
然而,今日突如其来,此刻正坐在我面前的人突然硬声道出:“你七哥快死了,是我下的毒”之时,我只怔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一颗心既痛又酸。却又觉着这算是因果报应,水函因利害了良辰清,良辰清不过是拿回他欠她的。
良辰清比我淡定许多,她甚至还能弯腰拾几片刚落地的叶子,笑着把玩不止。眉眼神色间,丝毫不见异常。让人仿佛以为,她方才说得不过是一句寻常的问候之言。
“当日在肃彷,我与你说的话均是肺腑之言。那日我也确实是不知该去往何处,无心不会放过我,我亦不想与水函共处。”
我怔怔望着她,拂着胸口,只觉鼻腔酸楚。
“其实那日你能主动替我解围,还不顾其余人的阻挠,将我带回宅院,又执意让我住下,我确实很意外,却也很。。。感动。”
“恩。。。。。。”
良辰清优雅一笑,青葱手指拂着指尖树叶,“在这个陌生之地醒来的第一日,我心揣着真正良辰清的细微记忆,异常惶恐。那日,不知为何,望着手掐我脖颈,笑得狠绝却有风雅无比的惑无心,我心里的念头竟非求生,而是求与他长守。”
我凝眉望着眼前笑得淡然的女子,直觉她在凉风常起的深秋,定该觉着冷的,动了动唇便问:“良辰清,你冷么?”
她望我一眼,又是一笑:“冷,所以我要将自己点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唯一能靠的,便是自己了。”
“你还有良家其余人,有父母,还有清儿。”
她摇头,“那不是我的,那是良辰清的。你懂么,当我面对良家之人时,我心里充斥着罪恶感,是我替代了良辰清,是我取代了原本该属于良辰清的一切。这一世,不论如何,注定是我欠他们的。”
她嘴角落寞之色,使我有些明白,为何萧棠之那时如此肯定,良辰清唯一不会伤害的人便是清儿。这是一种怎样的赎罪方式,她将所有不能说的话化为压力,在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时,还要用一切方法,补偿、满足她所‘亏欠’的人。
“锦迟安,说实话,五年前,我向棠之提出嫁给他之时,我是动了真心思。那时候,我想着,跟他这个在异世最为亲近熟悉的人相守一世,或许我会过得快活些。”
“你不喜欢萧棠之,不是么?”
她嘴角扬得更甚,眨了眨眼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他?连你这般愚笨之人,都能瞧见他的好,我为何不能?”
我扁扁嘴,“你算是一心二用,脚踏两只船?”
她笑得更欢了,以至于发丝覆住脸颊。我紧了紧手指,最终还是伸手替她撩开青丝。
她微微一怔,随即柔柔一笑,“你知道么,有时候女人只要求个安稳便好,寻得同心之人相守,太过不易了。我当时虽瞧见了他的好,却也看明白了,萧棠之那一颗心,亦不知从何时起,全栓在了你身上。我甚至明白,他能答应取我,不过是要从我口中得知惑无心的底细,要弄明白锦阳城成为空壳子,哪些人动了最大手脚。”
我心中虽因她的话而喜,却依旧倔道:“他待你亦是很好,我瞅着比我好。”
“缺心眼。”她斜眼觑我一眼,“他待我是不错,我们之间纠葛太多,不管如何牵扯,均是无关情爱之事。我良辰清好歹不能比不过你不是,再如何也该寻一个似他般待我之人,最不济,也要寻我自己最爱之人。”
我轻哼一声,挑眉道:“于是你转首嫁给了惑无心那个人渣?”
良辰清收起笑容,微微叹气,“他只不过是不喜欢我罢了,其实也怪不得他。”
“。。。。。。”我拂额,瞪眼盯着她瞧。
她自在拂拂衣袖,又恢复笑容,“锦迟安,那日在肃彷大街之上,你应承我之事,可还算数?”
我知她所言为将橙玉赠她之事,这种时候也不忍瞒她,抑或是给她一个空承诺。我踌躇少许,便将橙玉之事对她和盘托出,连带着娘亲亦是来自异时空也不曾落下。
良辰清正色听完我所叙,眼神空无不知落于何处,手中的叶子亦被她掐碎,之间沾染上青绿之色,异常惹眼。
“既然要用你的命来换,我岂能无义?今日你能将这一切告知我,我念在你对我信任的份上,亦不能坚持自私。何况,我也不想看着你和萧棠之因我荒废五年后,再来一个天人永隔。”
“或许,还有其余法子呢?”
良辰清摇首,“今日起,我不会再想回家之事了。既然再次都生活十几年了,再活上几个十几年,也无妨。”
“良辰清。。。。。。”
“感激我?不必了,就当我当年欠你的。至于操控橙玉之人,我倒是在昏迷之时听过他声音,今日你一提,似乎真有些印象。不过,今日一时也难以记起,你先等我几日,待我记起了,便来寻你。”
良辰清起身,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而后转身朝我一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去哪?”
良辰清闷笑,“糊涂了?自是水函住处啊,还能去哪?”
我望了她几眼,抓抓头皮道:“其实。。。其实你也可以住在这的,水函他。。。他待你不好。”
“不了,我下的药不能断,何况,他待我也不错,除却禁足看馆偶尔不悦对我吼上几句外,都不错。”
我无言以对,起身送她至院门外,一路两人均沉默。
我拂着门框,望着她道别后离去的纤细身影,忍不住喊道:“良辰清,待这边的事结束了,跟我回去吧。”
良辰清步子顿住,许久后方转身,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清清脆脆大气应了声“好!”,便又见她转身,几步后钻进马车内,再不曾露脸。
我收回视线,扶着门框低低自语道:“良辰清,一鸣前辈来信说,他已将水函和惑无心的粮草销毁,又将几名主要大将虏回隐门,这场战事,不曾开始便能结束了。良辰清,快了,你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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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我正将二笨哄睡了出门,便被穗娘急急带进浅墨逍的屋子。
白先生的药见效很快,这几日来,浅墨逍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如今除却动武,寻常行为已无大碍。而白先生,因着宁越老头旧疾突发,被水斛接入莫曲城城主府之内,也就是如今为水函掌控之地。
进屋后,浅墨逍只叫我候着,便自顾着端着茶杯细细品茶。穗娘也翻着包裹拿出一些药瓶塞进腰间布囊,两人均未搭理我。
我一人枯坐少顷,之后房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眼前一阵风飘过,我忍不住闭了眼。再次睁眼之时,一鸣连同上一次的其他三位前辈,负手立于屋中央。
一鸣道:“萧远誉已俘,由其余高手辗转带过多处地方,如今我等亦不知其身在何处。同时,已派人将‘萧远誉凭空消失’之事传播与军营,想必今日惑无心便可知晓了。我等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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