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第54章


方泽芹道:“这茶馆里人多嘴杂,是个探听事情的好去处。”
南向天仍有迟疑,他心里惦挂春花的案子,哪能安心在此耍乐?方泽芹见他焦躁,便道:“若不然,你去街市上走走,咱们分头行动也省得受人瞩目,晚了便各自回去,你看如何?”
南向天自然乐意,茶也不喝便匆忙出去了。方泽芹摇摇头,出得堂外,到了院子里,里边那堂倌走出来,捧个木盘子问:“客倌是要看还是要搏?”
方泽芹往盘子上洒了七文钱,问:“还有几人?”
堂倌一见他出手便知是个懂行的,发了筹子,笑眯眯道:“不多,这局过去便到你了,咱这小铺子里多是不通门道凑热闹的,从来都是看得多搏得少。”
方泽芹挤入人群一看,就见长台上有两个儒生对坐搏技,一高一矮,一俊一丑,堂倌悄声道:“那俊俏书生叫卢忠定,是个能手,还没人能搏得过他。”
只见各自点好三盏茶,分给三位外请的老先生评鉴,斗茶胜负一看汤花的色泽和均匀程度,二看汤花能否咬盏,最后才是闻香品味。那丑书生的茶盏里未过多久便出现水痕,俗语说:水脚早现,茶汤必劣。也不用喝了,定是要输的。
丑书生只得将二人的茶钱都付了,又对了筹子,输钱三十文,灰溜溜自后门出去了。伙计上来收拾桌子,又换上两副茶具,银罗斗碾一应俱全。
方泽芹走到桌前,将药箱落在脚边,卢忠定拱手作揖,笑道:“小生卢忠定,这厢有礼了。”
方泽芹见他眼带桃花,油腔滑调,品性定然不端,又见他赢了之后众人都不叫好,那堂倌前头又出言抱怨,心知此人甚是惹嫌,便有心要挫挫他的锐气,也将手一拱,回礼道:“在下方泽芹,不知阁下想要搏什么?如何搏法?”
卢忠定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露不屑,仍是笑道:“看先生也是个辛苦之人,要下多少筹子,便由你说了算,小生自是无妨。”
方泽芹托起茶盏道:“我见你用的是惠山茶,茶汤色黄,显不出这黑釉盏子的好处,不如换上福鼎白茶,你意下如何?”
卢忠定一愣,心道:这江湖郎中好大口气,茶以白茶为贵,福鼎白茶又是白茶中的上品,岂是一个走脚大夫会喝的?
便道:“换是换得,你可要再三思量,福鼎白茶乃是细贵的上品茶。”
方泽芹笑道:“既要搏,当然得搏上品,否则如何尽兴?”
堂倌擦汗道:“客倌,咱茶铺店小,没那种白茶,你看正安片茶可成?”
方泽芹道:“将就吧。”又从兜囊里取出十两银往筹子上一压,拍了拍桌板,高声道,“在下可是把老本都给下了,说什么也要胜这一局。”
众人击掌叫好,都说这先生爽气,卢忠定暗道:这郎中下了老本,我若不跟,岂不叫人笑话?
于是也押了十两银。伙计生起炉火,奉上两块茶团,均是小份,用藤纸包得严实。方泽芹束起袖子,洗净双手,将茶具摊开,单手在炉上一覆,便知火候大小。他用竹夹夹起茶饼在炉上烘烤。卢忠定见他手法纯熟,不敢轻慢,也如法炮制。
待到茶饼里的水分被炙去,茶面上出现了龟纹,便搁在竹屉上风干,放凉之后以木椎将茶饼捣碎,尽数扫入碾子里碾磨成末,装入罗子里过筛,需筛过三次,再看茶末,以细如粉屑为上。
再来用带细嘴的茶瓶煮水,卢忠定见瓶嘴里冒出热气,揭盖一看,水滚了,便开始冲茶,方泽芹却不揭盖,听音辨识,一沸的水只用来烫盏,将茶末分出三份,每份二钱多,分别扫入三盏中,还要再等,待水汤过了二沸,才取水调膏。
他将沸水顺着茶盏边沿注下,一边用竹制的茶筅来回击拂,指捻柄端,指绕腕转,由轻至重地灵活击打,将茶末调成极其均匀的茶膏,再继续注水击拂,共注七次,只见乳雾云涌,溢盏而起,四周的汤花紧咬茶盏,持久不褪,到得最后一汤,方泽芹提高茶瓶,手腕运转,水流如丝,绵延流下,水与细腻的茶末相撞,竟在汤面上绘出一幅淡雅疏朗的山水图来,众人看了无不拍手称奇。
方泽芹的水中丹青还未消散,卢忠定的汤花已褪了去,他情知这回是遇上了高人,唯有忍痛付了茶钱,在一片嘘声中溜窜出门。
方泽芹将卢忠定输的银子拨出五两来请堂里客人喝茶,众人见他豪气,皆围聚在桌前争相攀交。方泽芹说了许多自谦之词,聊熟之后才进入正题,笑着道:“在下只是运气好,方才那位卢先生的茶技亦是了得啊,不知是何方名士?”
店伙嗤笑道:“什么名士?先生,我看你是从外地来的吧,那卢忠定在咱们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泼赖货,他也不是本地人,刚来镇上那会儿穷困潦倒,因肚里有几滴墨水,便不知廉耻地跑去与鸨母勾三搭四,那妈妈见他伶俐俊俏,自是欢喜,便让他在勾栏院里当起了龟子,就是前头的卉芳园,专事训教娼妓,偶也陪客吃酒,便是以这茶技来博人欢心。”
方泽芹故作好奇地问:“先前听人说那个卢忠定与侯爷有交情,侯爷怎会结交这等贱民?”
便有那胆大的鲁汉子调笑:“先生不知,那侯爷是咱镇上头等好色之徒,谁家女子若有几分姿色,那可都得看紧了,要么不出门,要么涂炭抹面,省得叫那色公子相上。”
众人哄堂大笑,店伙走过去又走回来,插嘴道:“姓卢的许是个牙子,与那侯爷府里的牙嫂往来密切,私下里买卖瘦马,进而卖给侯爷为妾,出而卖给勾栏瓦舍,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方泽芹忿然道:“岂有此理!难道官府不管么?听闻天长县的包大人为官刚正,怎容得眼皮子底下有这等无法无天的勾当?”
大汉道:“要抓人也需有证据,那侯爷有地方和州府长官护持,在朝中亦有靠山,包大人不过是一县之长,我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方泽芹顺势问道:“我来时路过县衙,见门上张有榜文,那侯爷家里像是出了桩人命案子,是谁那么大胆?”
掌柜的道:“伤人命的女子是侯爷的姬妾,我去送茶时与她照过数面,看那面相,不像是个会害人的。”
旁边有个枣贩“桀桀”笑了两声,怪腔怪调地说:“谁晓得呢?听说那姓卢的与侯爷家的姬妾有染,没准就是她,出事那晚,姓卢的也在侯爷府里,嘿嘿,可别是被捉奸了才杀人灭口。”
方泽芹暗中拈起一颗花生米,屈指轻弹,打在那枣贩的门牙上,只听枣贩哎哟一声,捂住嘴巴大叫:“掌柜的,你这花生里怎的还掺了石子,磕坏我的牙了!”
方泽芹也不理会,向旁人问了枣贩的姓名住地,喝完茶后起身告辞,出了茶馆没走多远,就见南向天垂头丧气地过来,显然是一无所获。方泽芹也不与他多讲,看看天色不早,两人一同回到县衙,南向天自闷闷不乐地进房去了。
方泽芹却到书房面见包公,恰巧公孙先生也在场,问道:“先生探听得如何?”
方泽芹道:“小有收获。”便将在茶馆中的见闻细说一遍。
公孙先生笑道:“你可知侯爷府上的牙嫂是谁?”
方泽芹一愣,随即会意过来:“莫非那牙嫂正是春花的嫂子张氏?”
公孙先生道:“不错,张氏对外称是侯爷的姬妾,实则暗中替侯爷物色良家妇女,若是见有美貌的,便要想方设法弄进侯爷府里,那卢忠定原先寄宿于一所道观中,那道观里的住持门人实是一伙拐子,庞大人查赈经过此地,接到投告,早将那贼窝连根拔起,只因卢忠定是外客,没牵连到他头上,如今想来,这拐带人口的勾当他必定也掺了一脚,所以留了门路,卢忠定与张氏二人里应外合,私下交易,行事极为小心,再加上地方偏护,要抓到把柄不容易。”
方泽芹道:“我在茶馆听一枣贩说,命案当晚,卢忠定就在侯爷府上,你想他一介平民,如何能进得了侯爷府?此中必有缘由。”
包公问道:“你可问过那枣贩住在何处?”
方泽芹道:“问了,那枣贩名叫王三,就住在铜锣镇芦花村里,离此不远。”
公孙先生“哎呀”了声,拊掌笑道:“那人我倒认识,常在村里聚众赌博,有人曾来县衙里告他耍诈讹钱,大人为此还升堂审过。”
包公被这一提醒,便想了起来,立刻差人去芦花村拿王三。
方泽芹暂且回避,来
到客房,见应笑正坐在桌前誊抄诊籍,便问:“不去陪春花了吗?”
应笑闷声道:“春花睡了,她产后体虚,需好好休息,我不想扰她,自个儿呆着又烦闷,便来师父房里坐坐。”说着搁下笔,拿了条布巾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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