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抵万金》第77章


“这阵子信王侧妃天天来坤宁宫,”那女官撇嘴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只见她一个人,瞧她趾高气昂的样子!”
几何等人都过了,才敢将身形探了出来。尚宫局一直在奉圣夫人掌控下,对皇后向来是阳奉阴违,如今皇后在内宫独大,自然不会给尚宫局上下人等好颜色看。不过田秀英如此频繁入宫……几何难免在心头拧了个疙瘩。“田妃来干什么?”
“厂督稍后,下官去问明。”那女官走出角落,上前唤来一名宫女。不多时候,就有人自坤宁宫急匆匆走出,在那女官耳边轻轻递上一句。
“那绸缎里包着的都是药包,”女官赶紧回禀几何,“田妃如此偷偷摸摸的送药,也不知是给谁,也不知皇后娘娘如何吩咐的。”
“给皇上?不会吧?”几何惊诧,“皇上的药不都是太医院制的?谁有这个胆子敢违犯祖制?!”
“估计皇后娘娘可没个胆子,”女官压低了声音,“但那些药的的确确是进来了,总不至于倒掉吧……”
几何心里惴惴不安,听说爆炸当日连皇宫都受了波及,乾清宫御座、御案俱翻倒,皇上自乾清宫奔出,身边近侍被飞堕的瓦片击中脑浆迸裂当场毙命。正在修建三大殿的工匠被震掉摔死两千人,惨不忍睹。那田秀英送药进宫总不至于是为了拯救宫内芸芸众生吧?几何想不明白,别了女官,直奔御马监寻涂文辅去了。
涂文辅自爆炸后也没见过皇上,只听说皇上病的不轻。几何将心中疑惑悉数道出,涂文辅沉思半晌,差人请来了一个萧姓御医。
“最近宫里有怪病发生么?”涂文辅开门见山。
“没有啊。总管所指何处?”那萧御医一看就是涂文辅的心腹。
“皇后。”涂文辅没有废话,“中宫最近有什么异常?”
“皇后娘娘今日让我们开了些清热去火的药,我们只管开方子,具体熬药的都是坤宁宫的小厨房。” 萧御医压低了声音,“倒是裕妃娘娘和王美人那里……前日柳御医相继都把出了喜脉。”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了?”涂文辅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可后来柳御医又说把错了,裕妃是月信不调,王美人是伤食。皇后娘娘训斥他年老眼花该回家颐养天年了,罢了他的官,赶出宫了。”萧御医微微斜了嘴角。
“那裕妃和王美人呢?”涂文辅追问。
“皇后将她们禁足了。”萧御医淡笑,“说外面天灾预警,少走动为好,先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涂文辅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回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御医退下后,涂文辅又火速召来了几个宫娥太监,尤其是潜在坤宁宫的眼线。各路消息拼凑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皇后要偷偷堕去裕妃和王美人的龙胎!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控制重病的皇帝、断绝可能的子嗣,那下一步……岂不是要另立新君了?
这个新君,几何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是谁!信王!她早知皇后与信王亲厚,但没想到亲厚至此!
这可怎么办?
“快去告之奉圣夫人!”涂文辅灵机一动,“现在九千岁和皇上被困一处,在内宫只有奉圣夫人能与皇后分庭抗礼了!”
“这……”几何有些为难,她早于阉党撕破脸皮,还如何登这位干娘的大门。
“奉圣夫人毫不知情,又不在宫中,”涂文辅好言解释着,“此刻唯独你去找她,旁人才不会生疑。这毕竟是为了陛下,没人比奉圣夫人更紧张陛下安危的了……”
几何硬着头皮去甘泉街求见她名义上的干娘。果不其然,吃了闭门羹。门房回说奉圣夫人不在府,归期未知。几何挤了一脸笑,又塞上了几片金叶子,好说歹说把薛管家给请了出来。
“薛管家,我要马上见夫人,天大的事,关于皇上的!只有夫人能救皇上了!”几何差点没给薛管家跪下了。那薛管家见几何举止异常,口中又扯着今上,当下没敢耽搁,一溜小跑去传话了。
涂文辅说的极为在理,皇上在,奉圣夫人一身荣宠在;若皇上不在……境遇落差最大的怕就是奉圣夫人了!奉圣夫人听了几何“声泪俱下”的控诉,二话没说即刻摆驾回宫!
几何跟着奉圣夫人杀回大内。她充分感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那些宫女太监们一见奉圣夫人仪仗,皆噤声垂目,唯唯诺诺,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可见奉圣夫人平素在宫中立威颇重。看来市井传闻非虚,这真正的内廷之主并非张皇后,而是这位风韵犹存的老祖奶奶!
奉圣夫人一声令下,四司八局十二监总管太监,六局一司女官统领,悉数到场。
“本夫人听闻,有人趁本夫人不在宫中,妄图加害皇嗣!”奉圣夫人环视全场,面冷声厉,“如今龙体维和,为避免惊扰圣安,御马监将宫门封闭,司礼监晓喻六宫严禁走动。尚宫局前面带路,给本夫人一处一处,搜宫!”
第一站,裕妃,长春宫。
、其鸣也哀
裕妃被救下了;王美人却被灌足了堕胎药。
送药的“宫女”皆服毒自尽;经查竟非内宫中人。张皇后翻着书;表示毫不知情。
奉圣夫人以天家有喜为名;终于进入了弘德殿;见到了病榻上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还有被迫随侍左右的九千岁。
几何远远望去;见皇帝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远非仅仅在乾清宫遭到震流波及该有的模样。她越想越惶恐,难道传闻是假的?——大爆炸当时;皇帝到底在哪里?
皇上卧床不起,口谕信王至内阁协同参理朝政。信王正式出仕办理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在京师另建三处供奉魏忠贤的生祠。平素与魏忠贤见面,他必后退一步,尊称“厂公”。因从未处理过政务,所有经他手的奏折必先着人呈魏忠贤阅览,批文也必先问魏忠贤的意思。奉圣夫人生辰,信王竟登门贺喜,扶车拉撵,极尽乳子之责。信王的意思很明显,示弱,拉拢。魏忠贤也不是个傻子,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信王的“敬仰”和“孝敬”,也没过多给初出茅庐的信王制造麻烦。信王入内阁半年来,御史竟无人参奏违制,文官们皆噤声不语,反倒像是人心所向,水到渠成。
天启六年八月,金国大汗努尔哈赤重伤不治而亡。九月一日,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在萨哈廉等的拥护下击败同胞兄弟,登上汗位。对内,皇太极是大明风范的狂热崇拜者,从制度到政体统统照办执行,设八大臣管理国务,负责各旗内事务,同时正式设立六部,以萨哈廉、多尔衮等贝勒分管各部。对外,属国高丽成了他第一个目标,为此,皇太极专程遣人向大明求和。大明北方守军,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这个秋天,在太医院全力调养下,天启皇帝渐渐能坐起身来了,为了排解烦闷的心绪,他又重拾起了木匠活儿,只不过受活动场所的拘束,变成了小型木雕。几何也被重新宣召入宫,她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皇帝不提,她也不说。君臣之间,依然是心有灵犀,其乐融融。
中秋过后,皇后提议,后宫许久未热闹了,信王选妃的事宜被耽搁了一年,不宜再拖了,赶紧办了也好添些喜气。皇帝在病榻上削着木雕,满脸笑容,“这样的事,皇后办就行了。”
几何是能离信王越远越好,她巴不得信王一下子娶十个八个老婆进门,被女人天天缠着,就没空骚扰她了。但对信王妃的人选,她还是很好奇的。是日秋高气爽,月桂飘香,早有多嘴的女官第一时间跑回来传递消息——皇后和信王意见相当契合,信王妃选定了大兴的周氏,来年二月大婚。
大兴周氏?竟是曾与她同住一处、自荐告密的周氏!这信王正妃的人选,着实出乎了几何的预料。皇后为何看中周氏无从猜起,但信王……他看重的是一心为他的女人?
时间过的很快。菊花谢了,雪花飘了。转眼入冬了,过年了。
天启七年春节,皇帝在床上雕刻出了三大殿的微缩景象,这是个无比细致,极尽宏伟的工程,皇帝再三修改,还觉得不尽如人意。几何的工作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复杂,大多时候,她就是侍奉左右为虚弱的皇帝支撑固定手腕,可这一日,她收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皇帝的手腕处,出现了一弯狰狞的凹环。
这手臂,竟浮肿了……
几何定住了。她的心刹那间像被一盆冷水泼过一般,寒彻透骨。窗外的北风似径直穿透了地龙棉帘,直吹的她全身冻结成了冰雕……
“爱卿,你怎么了?”皇帝发现了几何的异样。
“皇上,”几何突然抑制不住哀伤的泪水,“臣腹痛如绞……”她瞬时跪到了榻下,蜷身垂头不让人瞧见她的面容。她不能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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