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风流》第150章


西日雍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无缺在他的笑声中想起了往事。上一世,死于鸿沟前,他心力交瘁,偶尔沉默发呆,近侍的宦官垂泪叩问,是否服侍得不好?他保持沉默,后来那个宦官就自杀了。
“谁能跨越呢?”西日雍笑完后,问道。
无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只有天才知道。”
西日雍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胸有成竹地道:“朕虽时日不多,但鸿沟还是要填一把土的。”
无缺讶异。
西日雍填土的法子直接而有效,他召集了一干御用文人,下派到各地方,歌功颂德、掉舌鼓唇。对此无缺惑到很失望,西日雍果然不愧为西日昌的后人,只是扯旗呐喊的水准低劣。无缺也不能更不愿再与西日雍说些肺拥之言,因为西日雍确实快死了。
无缺回到原先那种寡言少语的样子,西日雍就知道他是在怜悯自己,而这正是西日雍无法接受的,他宁愿他讥笑、讽刺甚至贬低自己,也不要他保持沉默。
又过了几日,西日雍到底忍不住,冲无缺摔了个茶盅,那意思就是,你就没有话说了?
无缺示意随侍的大包子退走,他自己则弯腰缓缓拾起了茶盅的碎片。
西日雍瞪眼看着他,见他还是不肯说话,便靠到榻上长叹一声,“朕知道朕己时日无多,最后的日子只想与你相处,弥补这十多年骨肉分离的亲情,你就如此对待朕吗?”
无缺的动作迟缓了片刻,又继续收拾。他将碎片收入帕中,又将绢帕打结成为包状,提在手中。
西日雍斜看着他,两人视线相撞,竟是说不出的古怪。西日雍眸中的温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果决的凶辣,“你是何时知晓的?”
无缺淡淡道:“换作我是你,大概也会如此安排。”
“你都知晓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动手。”
殿外脚步纷响,却是沛王西日玄钊率众侍卫冲进来,他们很快就围住了无缺,“大胆逆臣贼子,竟敢困帝宫中!儿臣救驾来迟,父皇请稍候片刻,儿臣这就为你诛杀此獠!” 
眼见众人就要动手,西日雍却一甩衣袖,西日玄钊不得不制止手下,静候西日雍发话? 
无缺很平静,这种权力交接前的杀伐、替新皇消除隐患的屠戮,他并非头一次经历,只是上一次他是旁观者,而这一次他却身在局中。
“你还有什么遗言?”纵然西日雍不复昔日的飞扬跋扈,气势却依旧咄咄逼人。
在西日雍的盯视中,无缺的眸色一直微妙地变化着。西日雍只知道他在思索,却不知他所思的和眼前的险境完全无关——令狐团圆并不是姬月。不知何故,此时此地的无缺竟弄明白了这桩事。
西日雍锁眉,无缺的面上浮现了温暖的笑意,与当日缮滑缺口前令狐团圆的灿烂笑容竟是一模一样。
“我本来想死的,现在却又不那么想死了。”无缺的声音忽高忽低,加上始终那样笑着,令所有看着他的人都觉得极其诡异,“你该一开始就杀了我的,或者在我想死的时候杀了我。”无缺微微侧身,扫了一眼西日玄钊等人,“你自己不想亲自动手,也不叫万福杀我,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同室操戈便是在适当的时候铲除不适当的人。”
西日玄钊不禁后背发凉,他今日若在此诛杀了无缺,来日西日玄浩必然以此为借口,要他不得好死!
西日雍容不得他再继续说下去,可他还未下令,无缺已动了起来。绢包冲西日雍的面门飞去,任谁都料不到,无缺没有选择从西日玄钊这边突围,而是直取西日雍。区区绢包自然不在西日雍眼中,可绢包在抵达西日雍身前时却突然开裂,绢包中包裹的茶盅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向西日雍四射开来。
“护驾!”
西日玄钊及众多侍卫冲上前去,呼喊声、脚步声、拔刀声,都没有盖住一个鬼魅的“咄”音,伴随着“咄”音,昌华别院的一堵墙壁轰然坍塌,跟着又是一记闷响,一片尘埃落定后,西日玄钊驻足四望,哪里还有无缺的踪影?
西日雍沉脸立于墙塌之处,冷冷道:“朕击中他一掌,你还不快追?”
“是,父皇!”
“咳咳……”这时,西日雍却扶着墙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抵挡绢包所裹茶盅碎片尚且吃力,再去追击无缺一掌,更是负荷不起。
“父皇……”
西日雍不言,手指残墙。西日玄钊等人连忙追了出去。他们走后,西日雍才抹去唇边血迹,踉跄着回到了榻上。
第四十一章 斜飞关鹫啸声远
潘微之乘船回到七里湖已是入夜,夜风吹拂纱罩,残烛幽光凝然。令狐团圆一身亵衣,蜷缩于床上,轻薄的丝被早被她蹬到了床下。见此情景,潘微之但笑不语,小厮潘平却在门外瞥到一角,少不得又腹议一番。原来潘微之西入秦都府不久,潘平便赶至了主人身边。治水之行他也跟去了,只是他一直在外替潘微之忙于诸务,到了今日才见到新妇,不想那女子依旧异类。
“回来了?”令狐团圆修为精进,潘微之一入房内,她便已醒转。
“有些晚了。”潘徽之上前一步,又回头吩咐门外潘平,“你去厨房看看。”
于是,潘平去了厨房,找了些果子,拿个银盆托上回去交差。他还未进屋,就听见那异类咯咯的笑声,其间夹了—声自家公子的低笑。放轻脚步进屋后,潘平又听出了公子在说治水之行的趣闻,他便跟着乐了。令狐团圆见了潘平面上的表情,便逗他说起话来,没几句后,就变成了潘平主说。潘平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一个人。
“我们的马车不小心压到一名路人的脚,那路人口口声声要令狐大人赔他十枚银元,令狐大人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当本官是散财童子啊?你猜那路人接下去说了啥?路人说,谁叫大人把我当蜈蚣了!”
“这人既有胆魄又有辩才。”令狐团圆道。
“可不是嘛!令狐大人也这样说,后来就那人带了回来。他名叫吴问……” 
吴问很快被带到了七里湖、令狐团圆等人的面前,没想到吴问见到众人只是怔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神情,令狐团圆心中狂喜,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了。
得了令狐团圆的嘱托,吴问携潘平深入西秦腹地,一路风尘暂且不提。途中两人聊及令狐团圆,潘平自然是一口一个异类,为他家公子打抱不平,“我家公子喜欢她,我没话说,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一见到她,就唯命是从了?” 
吴问骑在马上,笑嘻嘻地答:“平小哥儿,这你就不懂了,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还有什么人在?”
“我家公子、纳兰公子、杜四哥,还有别的几个人。”
“这就对了。你想啊,你家公子何许人?纳兰公子何许人?他俩已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更不用说旁人。统领大人娶了你家公子,又叫纳兰公子三步不离其左右,厉害啊……”
“你说话怎么如此别扭,什么叫娶了我家公子?”
“嘿嘿,口误、口误……”吴问打哈哈糊弄了过去。
两人几日后抵达西南侯府,一入西南侯府,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感。侯府里披坚执锐的军士、冷言冷语的仆从、不屑一顾的侍女,都叫他们觉出此行的艰巨。不过幸好,燕思道没叫他们久等,并且令狐团圆的预言也准了——西南侯燕思道何许人也?统率三万军士,镇守大杲西南边疆之武将,远非只管辖三千军士的花爽和有名无实的潘岳可比。他接见你们必当儿戏,估摸不是在床榻上躺着就是在吃酒玩姑娘。
令狐团圆全说中了,燕思道不仅躺在一个美妇的腿上,并且还在吃酒。吴问的心里有了底,拜见过燕思道后,就照着令狐团圆的嘱咐,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条条讲来——雍帝病重,变生肘腋即在眼前;若新帝顺利登基,南越家族便会扶摇直上;现在西秦的地方支持对日后的局势至关重要……
燕思道很快就坐了起来,打发走妇人,满脸的横肉竟也挤出了一堆笑容,“两位小哥请勿见怪,本将久居蛮夷之地,礼数忘了一干二净。”

吴问忙道:“将军豪爽中人,我家小姐也是女中豪杰,行事自然图个痛快。”
燕思道哈哈大笑起来,吴问则看透了他的笑——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丫头,若非仗着出身好,哪有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前一阵我家小姐与将军的误会,真可谓不打不相识!”吴问几句巧妙的拍马溜须,将话题转到利益问题上来——梁王即位需要西南侯的支持,而令狐团圆肯定会带着七月部属返回盛京,西秦就交给西南侯继续操持了。
燕思道虽为武将,但毕竟在官场上混了半生,他心里将信将疑着,面上却一直笑逐颜开。吴问也不把话说死,该交代的全交代完了后,燕思道留住了他。
“听先生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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