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第116章


“不。我什么都没有说,是皇上自己猜到的。刚到苏州那日,他去灵缘寺接你时便看见了恨离的墓冢。后来知晓了,他跑去那里淋了一天的雨。御蝉,我从未见过他哭!”
沈宛停下了脚步,抬头问纳兰性德。“那是他的孩儿,莫非他不该为他流一滴眼泪?”
“……”纳兰性德不语。“如果他只是一个父亲。御蝉,你说过,这世间何必再多一个心怀怨恨的人。可是也许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对太皇太后,是否已是心怀怨愤,如你所说,那是他的孩儿,而另一个是他的祖母……”
“家和万事兴,我知道。”脑海中不自觉想起福州“一痕沙”那个年轻人说过的话。家和万事兴,尤其是皇家。你看看历史上的朝代,大部分祸起萧墙。这红颜祸水的例子还少吗?“容若,那日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纳兰性德面对沈宛,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她。
“我说要你补偿我。把你的命抵给我,如果哪天我想要的话就会告诉你。”沈宛浅笑。“还记得吗?”
纳兰性德点头。
“也许,我很快会要你兑现这个诺言了。”她笑得空渺。
虽然不解,但纳兰性德仍是点头。“我等你。”
“容若,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不用了。”纳兰性德带头向前走。
家和万事兴。呵……沈宛倚靠在凉亭中,出神地远眺着滚滚黄河水。
九月辛辣的阳光被一纸折扇挡住,沈宛转头,有一瞬间错认为是暂时走开的纳兰性德。只是那双永远含笑的眼。
“……”苍月傲风!“你……一直跟着我?”
“被发现了。”苍月傲风完全不否认。
“为何?”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沈宛丝毫没有敌意。许是因为当初他的一席话将她拉过了生命最难最难跨越的一道坎。也许也是,他给她的熟悉感。
“也没什么,只是想在你身上找过去而已。”苍月傲风轻描淡写。对上沈宛不解的眼光时,他耸肩。“你说我像你一个故人,而我没有过去,所以突然兴起寻找过去的念头,我想,我有可能去过乌程。”
沈宛退了两步,抬头自己端详这个男人。“父亲说,他死了。”
“谁知道。”苍月傲风不置可否。
“你是他?”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片断,关于漫天的桃花,关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他是父亲好友的儿子,原本要在乌程小住一月,只是父亲的好友因有事耽搁了,所以他由小住一月变成了两年。父亲告诉她,他叫上官傲。
“傲哥哥,上官伯伯还不来接你吗?”沈宛坐直身子,俯视舒闲地躺在青草上的上官傲。
“你这么想我离开?”上官傲睁开眼。
“不是呢,我只是怕傲哥哥你哪一天突然离开了。”
“我不会突然离开。”上官傲承诺。
“那我们勾勾手约定。”
上官傲笑着,伸出手。这是孩子间最纯稚的约定。简单,也坚定。
“傲哥哥是宛儿的青梅竹马,所以傲哥哥将来可愿迎娶宛儿。”
“小小年纪,怎会想起这个?”上官傲没有回答她。
“傲哥哥你回答我。”
“如果可以……”上官傲看向花瓣漫天的天空。“我希望能幻化成风,在轮回中选择洒脱。”
“幻化成风……”沈宛喃喃着。桃花瓣随着清风飘落在她小小的鼻尖上。
“可是怎么办才好呢?”上官傲坐直身子。“这人世间,有个小小宛儿。”他拣去沈宛鼻尖上的桃花瓣。“宛儿前世一定是凋零在我指尖的桃夭,所以今世我幻化不成风,因为我被桃夭拖累了脚步。”
即使熟读诗书,但是沈宛对情爱的东西仍是似懂非懂,只是从那天起,她牢牢记住了上官傲说过的这一番话。
那年,她十二岁,他十八岁。
一年后,当她同母亲从外婆家探完亲回来,上官傲已被他父亲召唤走,连一句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
她等了很久,最终只在父亲口中等到了他的死讯。
他说想幻化成风,他说是她拖累他的脚步……只是那时才知道,她束缚不住他,他依旧洒脱了……
苍月傲风盯着眼前这张微皱眉头的小脸。看来她是陷入了回忆,看来她是想起了什么。身后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转身,看见了那张脸。
纳兰性德惊讶。起初是因为站在沈宛身边的陌生男子,后来是因为他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只是……世界上怎么会有怎么媚的男人!他以为欧阳屈已经是他见过的极致。
“你……是谁?”
苍月傲风看了沈宛一眼,缓缓地笑开。“故人。”
沈宛回神,她淡淡地看了纳兰性德一眼,然后目光凝视在苍月傲风的脸上,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些。“终是拖累了你的脚步吗?”
“看来我来对了。”苍月傲风笑,笑意直达眼底。
“为何当初传来的是死讯。”
“我确是差点就死了。”然后忘了一切。
“那你可知……”可知她始终没有放开自己?今日才明白,清冷的脾性,原是因为他。只是康熙出现了……“你来得太迟,所以不应再出现了。”若他早些出现,如今可是这样的境地?
“永远不会晚。”苍月傲风狂妄地抬起下巴。
“添段新愁和感旧,拚却红颜瘦……”沈宛转身走向纳兰性德。“该回了。不然他要担心了。”
“宛儿!”身后,苍月傲风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我不管他是不是皇帝,咱们的事情,不会这么就完了。”
沈宛地头苦笑。“走吧。”
纳兰性德沉默地看了苍月傲风一眼,护着沈宛快步离开。
疲极,沈宛缓步往房间走去。经过康熙的书房,沈宛听见了争执声。
“皇上……”是明珠。
“闭嘴!”可以听出康熙此刻哪般地咬牙切齿。
“微臣出京时,太皇太后千叮咛万嘱咐,她说不望皇上将此女自身边驱离,但是至少请皇上宣召一名后妃至此。朝臣近来已经纷纷臆测……”
“朕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大臣们的同意?”康熙厉声打断明珠。
“微臣惶恐。可是皇上,后宫曾经雨露均沾,后宫的平衡即是朝堂的平衡,如今后宫慌乱,朝堂亦是如此。后宫之事虽是皇上的家务事,可也是国家之事。太皇太后心急如焚。加之皇上临走时与太皇太后……”明珠并不明示,但是却让康熙知道朝臣都已经知晓了他与太皇太后的那一次冲突。“请皇上为江山社稷考量……”
接下来的话,沈宛全都听不进耳中。她木然地回到房中。
玄烨,只怪你我生不逢时!
原本可以很理智的两个人,何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原本,他可以相望天涯;原本,她可以冷若清秋。
如今,若是少了谁,就好似鱼儿离开了水一般失了生命。这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对一个帝王来说。
“若哪一天我真的不能再亲自见你,那每当思念你时,我就会来五台山,二月时节。”他曾经如此对她说。曾经,他是那样理智。
也许那时他早就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当初料想到了,为何今天忘记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在乎了?在乎到忘记了当初的冷静。这不是一件好事……不是……
只是,她不想离开他……不想……
“何事想得如此入神?连灯都忘了点。”不知何时,康熙已经回到了房中。
“玄烨……”沈宛开口,可是又不知从何讲起。
“怎么了?”康熙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你说过,若哪一天真的不能再亲自见我,那每当思念我的时候,你便会在二月时节去五台山,对吗?”她问。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思念我。”
“傻瓜,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康熙笑着说。迎视上她不解的眼神,他解释。“我想过了,我要带你回京,带你去面对天下人,带你一起去求得皇祖母,求得天下人的谅解。”
“……”沈宛久久不语。久到,康熙不安地握紧她的手。“玄烨,你的冷静自持哪里去了?”
康熙皱眉。
“刚开始,你冷静地让我心慌。情浓了,不想你也只是一团浆糊。你的责任呢?将我推到那风口浪尖,我们依旧不会得到谅解,你明白的。”沈宛苦笑。
“不试过你怎知不行?”康熙说道。“宛儿,我冷静自持了一辈子,甚至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不是我选择了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了我。皇考怕极了天花,而我又是三子中唯一出过天花的,所以我成了皇帝,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出众。从小,皇祖母就教我,不能若皇考那般将心思花在女人身上。我确实做到了,文治武功,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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