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长恨复相思》第77章


沐止薰不理我,去墙角找了一把生锈的铁锹,吭哧吭哧屋内屋外地拾掇了起来。他一身粗制布衣,发间只一根素色骨簪,撩起袖襟和裤脚,扛把铁锹,可是他就这么单单立着,那身姿容貌也风流得叫那一树槐花都失却了颜色,委实让人赏心悦目。我深深的觉得,琉璃国老头子对这世界最大的贡献,便是将沐止薰生了下来。
沐止薰从晌午日头开始忙活,直忙到暮色四临,总计成果如下:鼓捣好了屋外破门版一扇;补了屋顶破洞一个;抹干净板凳两只;除掉蜘蛛网四张。我仰慕的将他望着,心里对他的钦佩愈发盎然起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我开始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太精辟了,李家村的妇人们显然都与箍桶是一个性子,对沐止薰有一种不怀好意的热情,纷纷提着一篮子的吃食借口探望新邻居上门来,便是用眼睛吃吃沐止薰的豆腐也好。
沐止薰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等比千军万马还要骇人的场面,一张脸乌漆麻黑,板的十分挺括,冷冰冰的很是恕N业P乃飧蹦Q嵊跋斓饺蘸蟮哪懒谟押茫冶愕貌坏侥切┟夥训某允沉耍且越谑乙煌疲烁卟闪业亩栏龆雒庞幽且蝗嚎穹淅说?br />
妇人们大都很奔放,姑娘家大都羞羞答答,然而在听我说沐止薰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告辞时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我立刻便庆幸没让沐止薰出来接客,不然他那身细皮嫩肉,指不定就被生吞活剥了。
李大佛如今已改嫁的未婚妻也来了,提着一篮柴鸡蛋,我虽然很不待见她,然而对鸡蛋却是待见的很,再加上她与别个妇人不同,对沐止薰没有狂热的心思,是以我便端了一张笑脸给她,想起沐止薰那时说的话,对她也有了那么一点同情。
妇人们走后,我乐呵呵的抱着篮子进屋向沐止薰献宝,沐止薰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甚为贤惠的在抹桌子。我颠颠的唤他:“二哥二哥,你看,有腊鸡腿!还有酥鱼!”
沐止薰脸上漾开一抹极深的笑容来,他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脸上表情也总是万年不变的淡漠,即使笑,不是轻浅得还未看清楚便逝去了,便是像敷了一张带笑的面皮上去,假的很,像此刻这样从心底发出的、渗透到眼角眉梢的真正欢欣的笑容,我却是头一回看到,这一看,便傻了。
他把头凑过来看篮子:“这个是什么?扁豆么?”
“不是,大婶说是豇豆。”
“这个呢?茄子么?”
我为沐止薰的无知感到无语,我虽然其实也不大认得这些果菜,但是茄子和葫芦还是分得清的:“二哥,茄子是紫色的,这个绿色的是葫芦条儿。”
沐止薰看起来颇感兴趣的样子:“哦?改天咱们自己种种看。”
他自到了李家村以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就譬如一匹沉默隐忍的老马,变成了一头时不时咩咩叫唤两声的绵羊,温和亲近了许多,也欢欣了许多,我看着他这样的转变,517Ζ只觉得心里也欢喜起来,那是再多银钱也不能企及的欢喜。
这一夜,没有宫廷箜篌,没有觥筹交错,没有人声鼎沸,只有我同沐止薰两个人,在一豆昏黄的烛光下,就着那些妇人们送来的果菜,吃了两碗米饭下去。其实这样的寂静于我不是头一次,我过去的那些年来,都是同我娘默默无声的在落霞阁里,这么静默的吃完一日又一日,但是沐止薰呢,他二十年来过的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日子,这样的贫寒清淡,可留得住他么?
然而我这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当我瞧见沐止薰眉眼带着那种醉人的笑,将一碗糙米饭也吃得无比香甜的时候,我便知道,这问题没有问的意义了。
我问他:“二哥二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和布衣夫妻一般了?”
沐止薰弯了两道眉:“是。”
72补血
对面人家的院子里种了一园子的花草,满满当当的春意堪堪就要溢出园子来,斜刺里伸出几枝蔷薇的花骨朵儿,仔细一看还夹着几朵朱槿花,大约主人并没有费心打理,任由植物毫无章法的滋长,热热闹闹的挤成一团。我瞧着,觉得这股热闹劲儿别有一种可爱的乡间景致,比起御花园里花匠修得整整齐齐中规中矩的花坛子来说,不知多了多少趣味。
我很艳羡,缠住沐止薰也要种花。沐止薰手里杵一把锄头,对着院里一片荒地深思了一番,浅浅笑:“好,那就全部种上花。”
我提醒他:“那你的葫芦条儿呢?”您老人家不会忘了吧?
“唔,什么葫芦条儿?”
“你昨日里还说要种着试试看的。”
沐止薰恍然的样子:“唔,那就一半种花,一半种菜。在这里——”他拿手比划了一下,“——种葫芦,过去那片种茄子。”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二哥,葫芦是结在藤上的,不是长在土里的,你还得搭个葫芦架子。”
沐止薰赧然的轻咳几声,说:“我以后会慢慢熟识的。”
他这副罕见的难为情的样子,立刻叫我沉醉了,只觉得比对面整园子的花草都要绚丽,立刻喜滋滋的趁他不注意,回去将床上的褥子又加厚了几层。云尚宫说过,男女床笫之间,过程是舒爽的,然而结果是痛苦的,第二日醒来,大约都要那么腰酸背痛上一回。这腰酸背痛的滋味,我是在龙啸营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体会过的,是以觉得如果将床铺垫的松软一些厚实一些,这痛苦大约就会少一些,然而转念一想,便是再痛苦,我觉得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快活着的。
沐止薰抡圆了胳膊开始锄地,我跟在他后头,把那些锄起来的半人高的杂草堆成草垛子。烟柴头昨日溜出去半天,居然叫它带回来了一只花斑的母狐狸,甚为亲热的一同吃我扔给它的腊鸡腿,我惊呆了,深深为它这拈花惹草的功夫所折服,我疑心它如果哪天修炼成了一头狐狸精,那风姿大约是沐止薰都比不上了。此刻它便与这母狐狸躺在一起,懒洋洋在草垛下舒展了身子,耳朵挨着耳朵,尾巴挨着尾巴,着实叫我眼热。
我们翻完一整片地,去井里打水,预备将翻好的地淋湿来,我将将把头一探,便瞧见这井里清水荡漾,透的晃人眼,水面上飘着几串槐花,映着我同沐止薰两张脸孔,说不出的美好。
我瞄一眼沐止薰的唇角,心里头窜起一股火来,跟吃了朝天辣椒似的,朝他蹭了几步,再蹭几步,抬起头无限羞涩的将他幽幽望着。沐止薰皱眉:“唔,怎么脸蛋红扑扑的?薏仁,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
我恼恨他的不解风情,使劲儿抛了一个自觉风情万种的媚眼给他,沐止薰略惊:“噫,是不是沙子跑到眼睛里去了?站着别动,我替你吹一吹。”他朝我俯□来,娘哎,我立刻觉得满世界似乎都是他身上那微微苦涩的药草味儿了,他一手托住我的腮,一手轻柔的撑开我的眼睛,他的面庞近在咫尺,墨色瞳孔里映出我傻愣愣的脸孔来,我正在挣扎着要不要轻薄他,他朝我轻轻巧巧吹一口气,笔笔直直站直腰板,好了。
我那个后悔啊,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有美色当前,万不可犹豫了,出手势必得快准狠,气势势必得凶强硬!
沐止薰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凶悍地将他扒掉了亵衣,提了水淋遍了地,说:“薏仁,我们要去买些花籽和菜籽。”
我悄悄吸了吸口水,镇定道:“嗯,听李姑娘——哦,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大佛那位以前的未婚妻,叫李春妮——她说离李家村六里地的地方有一个白河镇,算是附近最大最热闹的村镇了,这几日恰巧在办集市,二哥我们去看看嘛,哈哈哈,你也一定想去的对不对?”
沐止薰放下手中的活计,提水洗手,笑说:“好,那我们便去看看。”
我乐颠颠的去牵他的手,沐止薰慢吞吞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脸色那叫一个严肃,说:“薏仁,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叫我二哥了,咱们现在可是夫妻。”
“哦。”我对他如此细致的心思肃然起敬,征求他的意见:“那我叫你啥?”止哥哥和薰哥哥是不能叫的,只怕还没叫出口,我自己就被寒碜死,我很是苦恼了一番,最后灵光一动,郑重的同他说:“那以后在外人面前,我叫你阿薰好不好?”
沐止薰的脸浮起了一层极浅极浅的绯红色,让我想起了秀色可餐四个字,我很肃然的咬这两个字:“阿、薰。”沐止薰的脸红了一半。
我再叫:“阿薰。”沐止薰的脸红成了一片艳阳天,委实叫人新奇。
我们步行去白河镇,沐止薰一路无言,走了一半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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