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如菊》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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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最后深深看自家长姐一眼,转身离开密室。
李然静坐了一会儿,叹口气,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起身经密道进入李慕可的书房。
小可小时候酷爱读书,天文地理、兵法布阵、经史子集、甚至乡野杂文……李然每次外出,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给她搜罗各种书籍,及至后来自我放逐,连吃饭住宿的钱都输完了花光了,也会记得给她留一点买书。但妹妹却是个不善于分类整理的人,书堆的到处都是不说,甚至有时还把自己埋在里面……
但如今李慕可的书房里,尽管书册数量庞大的令人吃惊,却是归类的井井有条,一眼看去,不见丝毫杂乱无章,分门别类,甚是清晰明了。
“果然是……长大了……”李然轻声感慨,欣慰中带了点莫名失落。
她没去管那些架子上的书册,而是径直来到小时候姐妹俩藏零食的地方,轻轻打开暗格……
果然,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旧册子,乃是诸葛瑜当年遗留下来的手稿,里面记载了她戎马一生、守城布阵的心得,虽是匆匆写就,有许多不尽不详不够完善的地方,但对于她仅凭一己之力,就阻挡本朝十万铁蹄长达十年之久的杰出才能,实是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连带对这本几乎不为人知的小册子也引起李家的高度重视。两年前,诸葛家被抄家灭族,李舒庆得此小册,如获至宝……但如今,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李然伸手拿出册子,发现书中竟还夹了一封信。
她有些奇怪地抽出信封,一看字迹,双目微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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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回到居住的密室,见自己想找的人正安静地候在桌边,李然微蹙了蹙眉,走过去坐下,拿出信件放到桌上,沉声开口道,“解释。”
李慕然神色淡然地端起茶杯,瞟一眼写着“邹衍启”的信封,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这姐友妹恭的游戏。”
李然眉梢微挑,眉宇间的褶皱却是更深,口气愈发低沉:“原、因。”
“姐姐,当年娘属意你做继承人,说是文武全才、智勇过人……”她姿势悠闲地轻刮茶盏,眼睛注视手中杯盖,“嗬,如此聪明之人,是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还是说,你真不知道你爹为什么会疯到投井自绝?……莫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我们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就演到今日便散场吧……”
“小可……”李然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痛心。
“姐姐,容我最后喊你一声。我肯助你不过顺势而为,也是看在小时候你的诸多照拂,不过也仅此而已,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与你再没有半分瓜葛,我以后也再不想看到你!”李慕可拿出一个深蓝色小包裹,扔到李然面前,冷淡道,“路引与银票,都是些你们以前资助过的退伍兵士及其家眷还回来的借款和红利,你对外称病,我只好代你收了,可偌大将军府实在不缺这么点银子……”
她轻呷一口清茶,忍不住皱了皱眉,移开嘴边,一翻手,整只茶盏落地,发出“啪”一声碎响,瓷片纷飞,水渍四溅,嗟道:“嘁!淡了。凉了。”
“……如此,小妹这便告辞了!”见李然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垂眼呆呆看着地上四散的碎片,李慕可一撩长袍,起身举步,待走到门口,又似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道,“啊,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李姐该不愿见到恩人全家人头落地吧?还请,一路、珍重!”
说完,她几步迈出密室,再无一丝留恋,只剩下李然一人孤零零枯坐在一地狼籍的屋子里……
忽然,僵硬的身体微动了动,李然蓦然抬头,双目眯起,似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起身收拾东西……
——天!快两个月了,三妹那竟是没有收到任何银钱和自己的消息……该死的!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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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无星无月。
将军府的花园里,同一座凉亭,同一副石桌凳,却只有一人于黑暗中静静独酌。
“人走了?”旁边的小径上,走来一位男子,听声音很是温雅悦耳,带着一种宽和与抚慰人心的力量。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似是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连黑暗都不能阻挡他顺利地靠近李慕可,摸索着拿下女人手里的酒杯,放在鼻端轻轻一嗅,道,“三十年的女儿红,可不是被妻主这么糟蹋的。”
李慕可轻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将身体一大半重量交给男人:“你怎么找来了?”
“半夜醒来,不见自家妻主,不该起来找上一找吗?”男子放下酒杯,手指在女人太阳穴上轻轻按摩,“明明是最心软不过的一个人,为何总喜欢唱那黑脸?”
“没有姐姐,便没有今日的我。”李慕可的语气平静无波,但不难听出其中蕴含的深切孺慕,“虽说她待我的好,其间究竟隐藏了多少愧疚与赎罪,谁也说不清……但从小失怙、无人陪伴的我,有这么个优秀的姐姐疼宠怜爱,一直是我最骄傲的一件事。而且,若不是姐姐一直与年幼的我同吃同寝,难说我已经被那男人害死过多少回了……”似是要将心中隐藏压抑的情感释放,李慕可闭目倾诉,点点滴滴都是些她还记得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当时贫瘠生命里难得的宝物。
“……听说那邹衍是风来镇声名狼藉的混混无赖,我自是要替姐姐试她一试……”
“……圣上似有意扶持赵凌上台与我们李家相抗衡,娘却突然这副模样,如今李家式微,完全落于下风……墙倒众人推,为求自保,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谋划了这次刺杀,圣上惩罚了这次负责护卫事宜的赵凌,暂时遏制了赵家的嚣张气焰……能帮到姐姐,又借姐姐的‘死’挽回颓势,也算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你瞧,我如此精于算计,早不是姐姐当年熟悉的‘小书呆’了……”
“……嗬,也罢,这趟浑水既已由我蹚了,就莫要再惹得第二个人一身腥臭脏污了,姐姐自去做她的逍遥仙人、闲散隐士……”说到这里,李慕可睁开眼睛,抬手紧握住一直安静聆听的男人手腕,轻道,“而你,就陪我一起在这权力欲望的脏水里泡着吧。”
“好。无论你去哪,我都陪着。”男人弯下腰,在女人耳边轻轻许下诺言。
六十六 。。。
慕容家的办事效率高得让人瞠目结舌。
三日后,邹家隔壁在此居住了近五十年的祖孙三代,一家七口于一天之内搬得干干净净,连和周围街坊道别的话语也缩减为一声长叹,摇摇头道一句:“走啦……”看神情、听语气似是喜忧参半,感慨良多。
邹衍嘴角抽搐地看着隔壁进进出出的人流,上好的雕花梨木大床、精巧的嵌丝铜鼎、镶着琉璃明镜的梳妆台、寸布寸金的云锦绸被……还有几十只不知道装得什么、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柜子、箱子、盒子……
——呃,这谱摆的,敢情那位小公子准备将半个慕容山庄搬来?还是说存心炫炫富,给穷人如邹衍来个下马威?
小邹童鞋挠挠头,把门一关,良夫娇子、老爹小五,五人围坐,团团吃饭。
第二天傍晚,等邹衍从如意楼下工回来,邻居们纷纷议论着刚搬至左近的富家大少,那排场、那讲究……简直让众多老实巴交、从未出过小镇的居民看直了双眼。
慕容楼没有主动来找她,邹衍也乐得只当没这回事。
没成想,晚上刚要就寝,隔壁就传来了嘈嘈琴音,倒不见得难听,却如跗骨之蛆般长久萦绕耳边,驱之不去,搅得四邻不得安寝。
邹衍讽笑而起,问身旁自家夫君道:“心素,觉得那谁琴艺怎么样?”
“指法娴熟、音转流畅、就技巧而言……可算是中上。”男人中肯地评价。
“比之你如何?”
刑心素望她一眼,低头沉默,轻道:“妻主,我已多年没有碰琴了……”他伸出双手端详了会儿,手指修长、骨节微凸、指甲修剪得齐整、半年多来因保护得宜,开裂的口子和冻伤的地方都已痊愈,手心的茧子褪去了些,摸起来比之前光滑了不少,“不过,若是你想听,我可以……试试。”
邹衍心中一热,轻覆上男人的手背,缓缓十指交缠,目光缱绻如水,柔声道:“我想听,很想……”
翌日晚间,跟言墨打了个招呼,邹衍直接从大姐夫屋里抱来一架光放那沾灰的古琴。
心素果然长久疏于练习,指法生疏、琴音艰涩,转呈起折间很不流畅,邹衍和麟儿一大一小分坐两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男人轻轻拨动七根琴弦,他神情专注、黑眸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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