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第70章


没办法改变他的多疑,我只能领受他这片好心。只盼他收着我叫人送过去的衣裳,也能领受我这片心,至少不再动不动便疑心我会离他而去。
无双说道:“姑娘不写封信捎过去吗?”
我把新绣的一个香囊和原来的白虎香囊一起塞到包袱里,说道:“有什么好写的,他神通广大,自是明白我这里好着呢!”
无双笑道:“如果侯爷看到姑娘肚子这么大了,又看到姑娘肯为他这般费心,一定开心得很。他在外面被绊着回不来,只怕比姑娘还不安心,日夜担心着姑娘会不会把他丢到脑后呢!”
我沉吟,然后取来纸笔,铺开一张白纸,写下前人的一阕词。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意思其实很浅显了,可唐天重素来只读兵书,粗通文墨而已,于诗词律令上并不用心,天晓得他看不看得懂。
待把唐天重的衣裳书信等物派人送出去,心里还是空得慌,遂又让无双他们找了适合孩子所穿的布料来,让她们围着暖炉一起挑挑花样,裁裁衣裳。
其实这样的大冬天,在暖和的屋子里为孩子准备着东西,感觉着它在腹中偶尔的拳打脚踢,想象着它的模样,眉眼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真想不出,这孩子的容貌会如我这般五官清秀,还是如唐天重那般线条刚硬,轮廓分明,性情会是如我这般安静温和,还是如唐天重那般沉着稳健。
明年莲花绽开的时候,我便能见着它了。
如果到时唐天重平安归来,见着我们软软小小的共同宝贝,那时常紧紧绷着的面庞一定会飞快地柔和下来,微带痴迷的轻笑也一定会忽然如孩子般无邪。
他自有他令人珍惜的可爱之处,只是有机会感觉出的人,实在太少了。
唐承朔很疼爱他这位嫡长子,可惜,他了解唐天重的心思,却没法加以开导。那份交织着愧疚和不安的纵容,只能让唐天重满怀郁愤越走越远,越来越无法回头。
闲来带了无双、九儿等人散步,便是走到二门外也无人拦阻。无双怕我久在屋中坐着对胎儿不利,甚至劝我多到外面走走。
可只要出了二门,便能感觉出守在外院的安慰们的刀光剑影闪动,分明是如临大敌的气势。
偶从围墙上半旧的雕花窗棂往外张望,相邻的也是高门大院,宅第深深。
想来外人看来,这座半新不旧的深院不过是小城中众多富家院落中的一个,绝不惹眼,但它内部防守之严密,已经远远超出别人想象。
据无双所说,小城内外都是摄政王府的人马,唐天重自己虽然战事缠身分身乏术,但唐天祺每隔数日便会暗中来检查一次附近的防守状况。
据说,为保万无一失,向唐天霄用兵前夕,唐天重将自家和若干亲近支系的家眷都迁出了瑞都,其中一半以上安置在了饶城,不少是一家人或亲近些的亲友安置于一处,因城内外防守已很是严密,只会派几个暗卫保护着,兢兢业业,唯恐出半分差错,便可见得唐天重对我和我们孩子的牵挂与爱惜了。
这里完全是唐家兄弟的天下,曾和庄氏、信王有所联系的九儿已经完全无从得知外界的状况,问了无双多次,直到年腊月中旬,才打听到些可能早已滞后的消息。
唐天重发难,发檄文指责唐天霄荒淫无道,兵围内廷,迫其退位,但唐天霄早有预备,竟提前带了宣太后撤出京师,同时传下圣旨,召天下勤王,斥康侯唐天重谋反,毁了摄政王一世忠名。大将军沈度、骠骑将军谢翌、辅国将军周绍瑞俱在第一时间举起保皇大旗,护在了唐天霄身侧。
本来以他们的力量,并不足以与唐天重所调集的二十万兵马抗衡,可此时本与摄政王府交好的定北王宇文启忽然也宣布勤王,并即刻将对抗北赫的大军调出一半前来江南,助唐天霄一臂之力。
且不说四万兵马在双方此消彼长的势力中影响有多大,单就定北王在军中仅次于唐承朔的崇高声望,便足以让人心动摇。原先摇摆不定的老臣固然找到了自己忠于先皇嫡嗣的理由,部分原忠于摄政王的武将也开始犹疑。本来胜券在握的唐天重,即便占了瑞都,也没法再占据绝对上风,被迫立了先帝幼子福昌王为帝,自己亲自在外领兵,试图灭掉他素来瞧不上眼的唐天霄。
可唐天霄的势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唐天霄本人也比他所预料的要聪明不少,他们之间的战争,只怕朝夕之间无法分出胜负。
看来唐天重连过年也无法过来瞧我一眼了。
羊皮小靴咯吱咯吱踏在院内的积雪上时,我望着灰茫茫的天空,问无双:“侯爷以往可曾得罪过定北王?”
“没有。”无双疑惑着,“宇文王爷一向欣赏侯爷,我几次听说,这位王爷对摄政王赞不绝口,还说想认侯爷当干儿子呢!谁知道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会儿子居然帮着皇上对付我们家侯爷。唉!”
我依稀猜得出定北王一反常态的原因。
定北王欣赏唐天重,可更是唐承朔的生死之交。如果唐承朔去世前有所嘱托,一定会遵照唐承朔的心意行事。
于公为了大周,于私为了宣太后母子,唐承朔竟一手将爱子从帝位推开。
但他所说的兵败如山倒,应该还不至于吧?
我摸了摸贴身藏在怀中的半圆形物事,再摸了摸也快成半圆形的小腹,忽然便觉得,只要他平安,一时回不回来探望我,倒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般盼望他能回到我身边来,安安静静地守着我,守着我们的孩子?
如果我能亲自养大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告诉他,兵戈纵横,戾气冲天,远不如携手同老,笑看夕阳。
指缝间滑过的岁月安静如乡间的清溪,连流动也是不知不觉地。
转瞬,还有七八日便是除夕了。
我虽勉强算是有了家室的女子,只怕还是得和去年身在冷宫一般,一个人孤凄凄地度过了。抬眼看到枕边刚刚绣好的一件小小的百子兜肚,紧跟着腹中那小家伙不轻不重地踢了我一脚,仿佛在提醒着我它的存在,不觉便扬起了唇角。
用兜肚滑软的缎子抚着被它踢得凸出一块的地方,我轻轻道:“乖,和娘一起睡觉吧,长大了娘就生你出来,给你传最漂亮的小衣服。”
凸出的一块果然慢慢缩了回去,我仿佛看到我那懂事的小家伙听话地缩回小脚的可爱样子,不觉笑出了声。
伴我睡的无双嘻嘻地笑了起来,“如果侯爷在这里,瞧着姑娘这模样,不知要怎么欢喜呢!”
抚着小腹,感觉着小家伙健康的心跳,我温柔地呢喃道:“他总不听我的话,我才不管他欢喜不欢喜呢!我只要我的小家伙欢喜就行。”
无双嗤笑道:“姑娘虽这么说,可我知道如果侯爷这时回来,姑娘不知会欢喜城啥样呢!”
咦,她倒成了最了解我的一个了!
懒得多思多虑伤元气,我搂着柔软的百子兜肚,仿佛触着了我的孩子柔软较弱的肌肤,不觉微笑入睡。
听到厮杀声越来越近时,我直觉地认定我在做梦。
在庄家被灭族后,以及周人攻破楚宫后,都有很多的夜晚我会做这样的梦。
不是被追杀逃得筋疲力尽,就是惨叫连连血流成河眼前殷红一片,最后总会被什么窒住呼吸,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嗓子哑得快喊不出声。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再也没做过噩梦。
也许,竟是从那个曾是我噩梦的男子睡到我身畔开始。
模糊中觉得不解时,终于被无双狠命的推拉惊醒。
“姑娘,姑娘,快起床,好像有人攻进来了!”
无双一向理智,但此刻惨白的一线灯光下,她已满脸的仓皇,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惊悸地坐起身,由远而近的厮杀声如此清晰地回旋在耳边,而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一下一下似乎击在了胸口,让我清醒着依然透不过气。
“无双姑娘,快叫姑娘起床!有敌人攻进来了!快,快……”
五个多月的身孕,身体已好生笨重。好不容易坐起身,九儿等人已奔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帮我穿了衣衫,再顾不得梳洗,便扶了我急急往外冲去。
“怎……怎么回事?”
虽然裹着狐裘,这样从热被窝里乍然冲出来,还是凉得恕4蜃哦哙挛适保伊粢獾匠侵兴璧姆榛鹛ㄉ希宦品榛鸶崭蒸寥贫稹?br /> 也就是说,连城中的守军,也是刚刚才发现了敌情。
那么,这些攻过来的敌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居然从天而降出现在饶城这座地点最隐蔽、防守最严密的院落!
“不……不清楚……”
无双格格地颤着牙,一边答着我的话,一边望向九儿。
九儿以前做过什么事,瞒不过无双,除了她,这里的人都可算得上唐天重最倚重的心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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