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谍香》第129章


小令箭身上穿着狱卒的褐色衣衫,手足并无镣铐,这更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想。她应该是躲过了秦兵的搜捕,假扮成狱卒、冒险潜入牢中来寻他。
若是从前,嬴淮绝对相信小令箭是要救他脱险。但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另一种纠缠着爱意的杀机。
小令箭如此聪明,他这几日来想到的那些忧患、她必定也想到了。
……若他活着,却又僵持不认,秦王彻查到底、拖累从舟只是早晚的事。
嬴淮暗暗对自己苦笑,在从舟和他之间,小令箭又选了从舟了么?即便曾经朝夕相处、经年相护,也敌不过情牵一线的生死眷顾?
那一瞬间,他心口前所未有的挣痛酸楚、却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神色淡杳地说,
“你来了。”
小令箭视线变得模糊,看着嬴淮的满身伤痕,她紧紧闭锁双眼,苦涩地睁不开来。
忽然她感觉到嬴淮的手掌柔和地覆上她的手,虽然那掌心很冰很凉,却还是有脉脉暖意渗入她的心脉。
小令箭想起曾经几番盟誓、要一生护卫他的安危,可惜如今竟无力做到,不由低下头、忍着泪涩然一声,
“对不起……”
这一声歉词在嬴淮耳中听来、却是另一番因由,一字一字訇然回响、俨然已是一场虽有愧疚但已然决绝的告别。
他落寞叹息、泯然一笑,但看着小令箭欲说难说的样子,他还是心疼地抬起手,掩在她嘴边。
……别说了,不用说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愿意为你割舍。
他指了指她带来的那一只木盒道,“这是,给我的?”
这一问,小令箭想起秦王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立刻敛起神色,不敢再想其他。她张了张口,但秦王叫她说的那番话,却仍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嬴淮见她愈发为难,便向她挪近几分,自己打开了那木盒。盒中盛着两枚润红色的糕点,嬴淮怅然一笑道,“燕脂糕?”
他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与她一起在魏国大梁流落,那时她常常盯着别人手中的燕脂糕、很想吃又从不开口的乖巧模样。他只为她买过一次,那一天、她欢喜地蜷贴在他怀里,来回蹭着他的胸口,说,“淮哥哥,以后所有好吃的,我都要和你分着吃。”
记忆中她娇俏可人的样子始终未变,只是今日,小令箭十指紧扣、死死捏着裙裾… 她心中、也还是有几分舍不得他的吧… 只不过、这丝不舍还是比不上从舟的安危在她心间的重量……
小令箭正踌躇着秦王那番生死相催的话,嬴淮竟然已经拾起一枚燕脂糕,默然放入口中。
燕脂如血。咽在嘴中、是淡淡的甜,蚀进心里、却是殷殷的痛。
小令箭倒吸一气、猛一抬头,怔怔看着他。嬴淮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已经猜到些什么?
“不要……”这一声脱口而出,早已失了力道。嬴淮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小令箭,情与恩、本就难以两全,当我离开你、当你遇见他,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不是吗。
那软糯的滋味搅进心口恍如凌厉的剑,原来他没猜错,她给的、真的是毒……他胸口已连连泛腥,欲呕难呕,浑身阵阵憷麻、苦涩难调。
不知道是该笑自己算得太准,还是该叹天命太狠。他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愈发模糊沉沦,他趁着最后仅剩的一点力气,摸索着拿起另一枚燕脂糕。
“不要!”小令箭懵然抓住他的手,一声喊出,顿时泪湿满面。
但嬴淮强忍着促喘,抬手掳开她的阻拦,仍旧咬上那枚燕脂糕、生生咽下。
小令箭连声泣喊、哭得心口闷痛。嬴淮撑不住,身如蒲草缓缓倒下,小令箭扑上几步,将他死死抱进怀中。
“你明明猜到那是毒,为什么还去吃……”
她臂弯里一度一度僵怵的体温、回忆中一幕一幕堆积的温存,都是她难以承受之重。眼泪断线般落下,却又听见嬴淮摧心摧肺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
“我说过,凡是你赌的,我都愿意跟你落注。即使……你赌我死。”嬴淮抬起手,默默拭着她的眼泪,轻声道,“我看不得你忐忑不安的样子… ”
小令箭泣不成声,她怎么会赌他死、她怎么可能忍心落注,“我情愿你恨我!……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还吃第二样……”
嬴淮寂寂浅笑,“因为你哭了,你为我而哭,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我若不吃,我怕我死了、你会吃。”
一波一波情愫袭来,小令箭悲伤得睁不开眼,她的脸颊紧紧贴上他苍白的容颜,他的口中尝到一丝丝泪水的苦涩。
嬴淮似乎得了最后的安慰,反而忘却了一些身体的痛麻,嘴角牵起一抹追忆的神思,
“这一生,我最牵挂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小令箭,还有一个……”
“别说了,我都知道… ”小令箭立刻打断了他。她当然明白、他念的是从舟,但此时此间,秦王正隔墙而立……
但既然秦王在听,她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她连忙忍住泪、谨慎地问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怨过他么?”
“怨?”嬴淮苍白一笑,“只怨没有和他早些相识。”
而秦王在暗室中见他毫不犹豫地为小令箭吞下毒糕,心中早已松动、信了他并非武王子嗣。此时听见他这一句,刹那间、已将自己代入那一个‘他’字……
原来自己竟然将范雎误会得这么深?!酷刑加身、逼他自尽,范雎却依旧不悔相识、对他不怨不恨…
秦王心中愧悔丛生,范雎明明为他几次出生入死,拒免死诏不收、拒解药不服,这般良臣知己,天涯难寻,自己不知珍惜、反而轻易怀疑逼迫……
秦王紧紧攒着拳,他如此待范雎,何来王者胸襟、何谈君言无戏?!
但小令箭的声音仍旧不依不饶,“可是他,总是误解你……”
嬴淮的声音在她怀中轻绕、愈发虚无缥缈,“太想信任,所以才会误解… 其实紧要事上,他始终都信我、听我……我又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一字一句都扎在秦王心上,正如小令箭想要的那种撕裂痛感。那一刻秦王几乎想要破墙而入… 
一墙阻隔外、又听见范雎咳喘挣扎着说,
“此生唯一憾事……不能亲见大秦一统天下… ”他一臂攀上小令箭的手,最后勉力一笑道,“但或许小令箭能看到,那便也是一样的…”
……
小令箭分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回城郊空院的。天空隆隆飘雨,电芒撕破肆虐的风,那正是淮哥哥从小最怕的雷声。
她倚在门后,泪水雨水交溶流下,回忆中,仍是淮哥哥并无犹豫的眼神、默默吞下毒糕的那一幕幕。
回忆的末尾,是她跪在秦王脚下,求秦王信他、信他身来孤儿、信他向来忠心。
秦王又怎会不信,他这般狠厉待他、他仍旧道他只是太想信他,最后的所求所愿、亦仍是‘大秦一统天下’,这般忠心、岂会是一个蓄谋夺位之人?
小令箭其实早就猜到那糕中毒药只是痹痛假毒、也猜到秦王以她性命相逼只为试探,但她没有猜到,嬴淮竟会如此决绝。
“…凡是你赌的,我都跟,即使… 你赌我死。”嬴淮的声音反反复复像一场咒决,禁锢着她、令她头痛欲裂。
最后的最后,她看见秦王眼底水汽雾朦,分明已经动容。他怔怔迈过几步,忘却君王膝下之尊、单跪着抱起毫无知觉的嬴淮,悔痛地道了一声,“范雎,是寡人错了……”
、112并非无解
楚姜窈以为一切可以稍稍尘埃落定;却忘了若命途注定崎岖、关隘之后仍会有高岗。
秦王在她面前长身立起,召入王稽与几名死士营的得力干将道,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欲借寡人之手除去范雎、以断寡人左膀右臂……尔等翻遍秦国、务必为寡人搜捕真正的嬴淮,替范相洗去冤屈、也令寡人安心!”
原来这一场危险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姜窈这才想明白,‘嬴淮’这个名字经年未曾有人提起;但一旦跳入秦王视野,便是勾拨在他心底深处的刺痛;秦王必定会倾力搜寻,绝不会容忍一丝隐忧。
“窈儿… ”雷雨中、传来从舟急切的声音。
他拢上她肩头;虽有暖意、却反而令她怵的一颤,霎那打断她的思绪。她一眼回望、语塞哽咽。
这两日来,姜窈与哥哥突然失踪;虞从舟心中焦灼万分,辗转打听方知是被秦王暗中关押。他隐隐已经猜到怕是与哥哥的身世有关,但一夜之后听苏辟传来消息、秦王已然放了哥哥回府。想不透其间因由,只觉得那些纠葛愈加扑朔迷离。
姜窈忽然牢牢地抱定他,潸然低语,“从舟,若有一天我要害你、欺骗你,你要揭穿我,不要纵容我……”
“窈儿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哭得愈发伤心,“秦王要我逼淮哥哥服毒,我真的去了……我带的燕脂糕,他全吃了… 他明明猜到糕里有毒,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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