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第124章


惜!”
秋末萧瑟,空气里弥漫着清冷肃杀的气氛。
醉心斋的宫人都清楚瞧见,那个往日从容温和的年轻王爷,在内殿呆了许久,出来时一脸的苍白之色,不复平日风采,只余满目的颓丧、心痛,无尽的凄楚苍凉。而跟在旁边的庆亲王妃,也是神思不定、恍恍惚惚,只知道无力的拉着小世子。
“哼!”桓帝冷哼,重重一掌砸在御案上头,“母后心软,朕可不会心软!”
“皇兄…………”睿亲王从外头急急赶进来,“我刚听说了双隐街的事,怎么会……”不待皇帝回答,又道:“华音的哥哥为人很好,绝对不会做出冒充皇子之事,还有苏姑娘的病刚刚好转,经不起这番折腾……”
“行了。”桓帝冷冷道:“朕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要插手!”
睿亲王愣了愣,不明白哥哥如何这般冷决,“颜侍卫是冤枉的……”
“冤枉的?!”桓帝神色复杂,却不愿意跟幼弟多说详情,缓了缓口气,“既然是冤枉的,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道:“回去吧。”
睿亲王着了急,叫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朕说让你回去!不要胡闹……”
桓帝还未说完,门外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禀道:“弘乐堂的人来报,说是太后娘娘方才晕倒了。双痕姑姑请皇上紧着过去……”
“母后!”兄弟二人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桓帝镇定情绪,沉声道:“走!”
第十一章 镜碎(四) 。。。
因假皇子事件,宫内宫外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然而有一处地方却格外安宁,那便是刑部大牢。晞白自被抓起来之日,就明白事情闹大了,既然有人存心让太后为难,想来对自己不会客气,严刑逼供怕是少不了。
谁知到了刑部,才发现并非自己想像中的深牢大狱,而是单独劈出一间小院子,将一干人等密密软禁起来。不光吃穿用度十分周到,就连苏拂该用的药材也一样不缺,这等坐牢的情形,当真是闻所未闻。
苏拂已能开口说些简单言语,只是行动仍然不便。以她本来的性格,再加上沉睡数年之久,自是静之又静,因此即便此刻身陷牢狱之灾,只要有晞白陪在身旁,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晞白并未因此放松,反倒显得十分困惑担忧。苏拂起先还以为是有人陷害,后来也慢慢觉察出不对,难道事情竟然是真的……,饶是她性子淡泊,也不免心中惊骇不已。只是当着晞白,怕他为难不便问出来。
晞白日复一日的等着提审,愈发觉得煎熬,不料一连好几日过去了,刑部的人居然没有半分动静,这种不合时宜的安宁,更是教人心生不安。直到今日早晨,晞白隐约听到院外有人在低声议论,“嘿,牢里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倒不是来坐牢,竟是来享受的了。”
“是啊。”另一人道:“这又正巧赶上太后病了,皇上也没心思管这边的事。听说皇上是极孝顺的,太后身体抱恙,没准皇上为了给太后祈福,一开恩就把院子里的人都流放了。”
二人啰啰嗦嗦了半日才离开,晞白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太后病了!既然病得连皇上都没空管事,想来病得不会轻,心中担心万分,再想想太后为什么会病,多半还不都是为了自己,不免更加内疚。
趁着华音几个在外面煎药,苏拂开口道:“晞白……,出什么事了?”数年昏迷不醒,使她行动言语都颇为吃力,低低问完这一句,还要平复一番气息。
“苏苏…………”晞白缓缓看向她,满心歉意愧疚,“是我连累你了,也连累了华音和五蕴、六尘他们,这件事与你们不相干,处置我一人便足够了。”
苏拂心中大惊,隐隐觉得莫名的不安。
果不其然,晞白沉默半晌后道:“我决定了,请皇上早日处决我……”
“不!”这一声却是华音回答的,进门道:“哥哥你胡说什么?!旁人诬陷你,就应该据理力争,只要证明哥哥你是清白的,我们也就……”
晞白苦笑道:“证明不了的。”
华音急道:“不会的!”
五蕴、六尘闻声进来,晞白起身关上门,折回来道:“你们都是我至亲近的人,却因为我而遭受牢狱之灾,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你们。”环顾屋内的每一个人,轻声道:“其实……,他们并没有诬陷我。”
五蕴、六尘乃前朝边将,对沈家的事情知道不少,听得晞白如此说,脸上渐渐有了领悟。苏拂也缓缓绽开了微笑,只余华音仍在追问:“怎么会没有诬陷你呢?那什么八王爷,说你告诉别人你是前朝皇子,哥哥你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不是这个。”晞白淡淡道:“我是说,太后的确是我的亲生母亲。”
华音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六尘忍不住问道:“少爷,这是真的?”
“这种事岂能拿来开玩笑?”晞白一脸无奈,“那天凤翼将军过来,其实就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要带着我们远走高飞的,只可惜……”
苏拂黯然道:“是我的病,……连累了大家。”
“苏姐姐你别这么说。”华音快人快语,劝慰道:“要是哥哥说的是真的,太后真的是……,那就不能说是哥哥冒充,更不该判哥哥的罪了。”
五蕴沉默了许久,此时方道:“只怕正是因为是真的,所以别有用心的人才不会放过少爷,而且正因为是真的,所以连太后都会牵连其中。”
一屋子的人都静默下来。
晞白勉强笑了笑,又道:“只要我死了,那些人也该安心了。到时候,你们都远远的离开京城……”
“不要!”这次是四个人异口同声。
六尘先道:“不论少爷是不是前朝皇子,我和五蕴都会遵守对老爷的承诺,誓死护在少爷身边,绝无单独离开的道理!”
华音也道:“爹爹、娘亲早早过世,哥哥和苏姐姐对我有抚养之恩,我虽然没有多读过书,也不会不明道理。生生死死,又岂可抛却亲人自己独活?!”
苏拂开口说话艰难,只是静静的看着晞白,眼神真挚而笃定,微微一笑。
晞白知道自己辨不过他们,沉默不言,只想着早日求见皇帝,自己任凭处置,到时候再恳求皇帝送走苏拂等人。倒不是奢望皇帝对自己有手足之情,但皇帝并不是暴戾冷酷之人,苏拂他们又没有过错,即便为了皇帝自己的圣名,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
“传旨!”屋内众人正在沉默之际,外院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音,五蕴、六尘赶紧出去,只见一干御前侍卫整齐赶了进来。
“传罪犯颜忻夜面圣候审!”
晞白在心中淡淡一笑,这倒省却了自己找人请见皇帝了。
从前当侍卫轮值,加上晞白随皇帝去过青州征战,面圣的次数不算少,不过以今日的兄弟身份见面,却还是头一遭。宫人领得晞白进来,便悄悄退出。桓帝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负手转身过来,“坐着说话。”
“皇上……”
晞白刚刚开口,桓帝便摇了摇头,“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如此。”
晞白心中微微一暖,但也明白,对皇帝称兄道弟并不合适,因此只是颔首微笑。细细凝视皇帝,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尽显华贵威仪,眼角眉梢颇为英气,虽然彼此同母,但于相貌上并无半分相像。
“母后病了。”桓帝的声音恍若无波古井水,寂寂沉沉,“…………因为你。”
晞白更加愧疚,只能道:“是做儿子的不孝。”
桓帝眉梢一挑,似乎对他的自称很不习惯,但他性子深沉,并没有因此说出让人局促的话,眸光变化莫测半晌,问道:“事情总要有一个了局,你打算怎么办?”
晞白心头生凉,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潜台词。
桓帝朝案头走去,执起一盏白玉碎瓷酒壶,叮咚水声响起,转身端来一盏小小的酒杯,递了过去,“朕希望…………,你不要让母后为难。”
虽然自己早就准备赴死,但此刻听皇帝主动说出,晞白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冷,更觉自己方才那点暖意可笑。诚然皇帝算不上暴戾之君,但也并不优柔,又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前朝皇子,一个莫名其妙的异父哥哥,帝王之家,果然都是这般无情的。
晞白静了半晌,只问:“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自己并不怕死,亦不怕为了亲人而死,然而要自己死的人是至亲的话,却又情何以堪?!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后悔了。
桓帝淡淡道:“是朕。”
“那就好……”晞白忽而笑了笑,看来母亲毕竟是母亲,不会来逼自己,至于这位皇帝弟弟,…………事关江山社稷,自己也不想去怪他了。
桓帝只是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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