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33号》第67章


他闪避他的目光,尽力绽放出坦然一笑来:“三三太过夸张,谁无事跑去阳光下暴晒,少练功,少吞噬散仙仙灵,说起来也是积功德。”
话是如此说,但谁不自私?
无浪突然间发现饭堂里的烛火都比平时暗上几分,牧白更是坐去了角落处,身为吞噬兽,却连日没有仙灵可供吞噬,想必此中滋味还是痛苦不堪的。
二老板忍痛的功夫绝佳,所以未提只字,要等这个迟钝的三三今日才来说明。
越想越觉得烦躁与焦灼,无浪的音量陡然放大:“三三,你当初说不回魔教,只为留下来照顾牧白。原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三三一惊,视线相交,女子睁大了眼睛,嘴唇都有些发颤。
牧白的脸色愈加苍白,暗室内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坏脾气无浪却难以自抑地继续骂了下去:“既然仍要本王继续亲自操心,四公主殿下不妨早日回去天魔宫,舒舒服服过你的好日子……”
“无浪!”斥停得却是二老板牧白。
小柿子殿下无视一旁三三紧咬的下唇及满目的金光,他还转脸抚慰板着脸的牧白道:“我今夜会问我哥要几个受雷击的犯案神仙,你有了这些仙灵,必然功力精进,无须顾虑畏光之事。”
三三的脸上姹紫嫣红开遍,痛楚的白,尴尬的黄,委屈的红,一阵阵相映成辉。
可是那个铁了心的男子根本不看。
三三进退皆难,想要立起离去,却只觉浑身乏力,腿脚都是抖的,双手刚刚放上桌案想要借力,就看到牧白的脸。
暗黄灯火中牧白的脸一片凄然,凄然中又明明白白写着“不舍”二字。无论何时,二老板都从来不舍得对着壮妹三三说这样一句重话,不是因为打不过她,而是——不舍。
她的痛楚,与他连心,若说话刺痛她的不是大老板无浪,他完全有把握一掌击出去让对方魂飞魄散。
但,局中的那一个却是为了自己而狠狠刺伤了壮妹的心。
他们两个之间的情事,二老板又哪来的立场干涉插手?
三三,万错皆由我起,你不要伤心。
三三将牧白的神情看得万分清楚。
心一跳一跳不成个韵律,乱哄哄鼓噪着,冷面的那一个与数日前床头求亲的男子判若两人。
但二老板眸中的悲哀却依旧熟悉,尽显他为自己际遇所感到的难堪。
三三不得不生生落回原座。她假装无事,速速堆起笑意对着无浪讨好道:“是我疏忽了,日后必然会为你打点好府内的事情。”
她眼角的弯度就好像钓不起往事的小钩。
有句话再不会提,女子为了他们,抛舍了皇宫家园,独自一个无名无份守在异地别府。
无浪也沉寂了。
他立起身,径直出了饭堂,留下这对旧情人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面面相觑,这一番残局都不知要怎么收摊。
终究是粉饰太平,三三与牧白告别,各自归房。
柳树下,坏脾气瘦皮鹤目光炯炯,看女子从身前过,轻声唤:“臭丫头。”
她不理,垂着头前行,白地上的黑影,长而妖娆,她踩着自己往前赶,渐渐发现影子旁边还有一道弧。
他跟在身后随她穿堂过院。
月光下无言以对的他们,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小柿子殿下卧房门前,一只手抵住了即将关拢的房门。
“三三,黄泉路33号后院中都是我在门内,你在井边……”
她的脚步略略停顿。
黑衣大老板以前最喜欢把身子卡在门内说话,还爱把门关得“乓乓”作响。
他问她可认识画摊男,又问她为何选得不是他。
淡了又深的记忆,像受了潮的丹青画,一块块有颜色的糊作一堆。
理也理不清。
趁着女子沉思的当口,大老板终于挤进了自己的卧房。
用力抱住踢打的女子,他柔声说:“三三,本王又要失信于你了。”
她微微冷笑,被他骗早已成了习惯,又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反倒可以静下心听他怎么说。
“外公去世,依照神教规矩,儿孙皆要守孝3年以上不得嫁娶。即使神教王权之争捱了过去,也还要数年才能成亲。三三,等到那时,只怕你的卖身契都已失效。”
“哈?”她一愣,他是为了这个而失信吗?
“臭丫头,终有一日,你会选回二老板牧白……”他的神色严肃,不似玩笑:“牧白走了,只有我来照料你;若我走了,也只有牧白照料你才让我放心。”
她由冷笑转成苦笑,在他的怀里问:“本宫就不能照料好自己,要你们兄弟情深,三番两次这样托孤?”
“我只怕到了那日,求你,都不会留下来。”他的脸仍是绝色,即使在没有点灯的房内,依旧让她的心发颤。
在被他伤得最深的那刻,不是没有想过回到牧白的身边。
但那只是半空的流星,一闪而过。
三三内心最大的奢念,依旧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三个一起回到地府黄泉路33号。
去不到天魔宫内桂花树下,能一起立在鲜红彼岸花田前也好。
女子柔声保证着:“瘦皮鹤,本宫愿意甘苦与共,百年也曾等过,这三年光阴又算得什么?”
无浪将自己的下巴顶在女子鼻子上,磨蹭着,彼此面上都不禁带些笑意,这动作在小时候的天魔宫,也经常做。
那时瘦皮鹤还要踮起脚,勒令四公主不可以移动反抗,尖下巴才能顺利摆去令他自觉男子气大增的位置。
倒是天逸不予计较,让他得逞后才说一句:“尖嘴猴腮,本宫被你戳得鼻子疼!”
小柿子殿下与四公主粘腻地磨蹭磨蹭着,屋外更声起,又不得不换衣离去。
临出门,又沉着脸绕回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对着三三道:“好生照顾插刀茄子,为夫这就出门去弄些油酱,回来请娘子享用人间美味——油爆茄子!”
“去你的!”三三一把推他出门,奸笑不止的美男子在她这里眉飞色舞开牧白的玩笑,真到了二老板面前,外强中干的大老板又只能大拍桌子,欺负欺负自己这个门神壮妹。
贼忒嘻嘻的无浪出了府门便笑意全无。
眼下局势,哪有半分值得笑的地方?牧白这小子向来长袖善舞,听弦歌就知雅意,天界之事他并未怎么打听过,光听驸马公主纷纷入宫,就猜出宫中是将所有王族为质,要他们这群正卖命与重光对决的子孙投鼠忌器。
大表哥湛欢心思细密,也算王族出得人才,异日由他登基做了神君,确然也是神教之幸。
思绪纷呈,终于又到了车路将军府前。
仆从们对着厚脸皮三天两头到访的小柿子殿下已经见怪不怪,直接进去通报了,跑出来回道:“殿下,我们将军说他近日公事忙碌未得修养,无血可以馈赠阁下了,请回。”
鹤劫放捱延着不走,想了一想,又对着回话的天女道:“即是如此,你就去对将军说,本王此来要找的是燕舞小姐,让将军思忖着办吧。”
这句话太过狠毒,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鹤劫放就登堂入室再度坐入了将军府内院。
坐是坐进来了,却无好茶相奉,连他最喜的甜糕也不拿出来待客,十分欺心。
好在小柿子对于将军府的布局了如指掌,也不顾天女的阻劝,决定自行跑去厨房拿美食。
他的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后院,正好看到两个将军挽着手月下清话。
“谁?”声与剑同时到达,狠毒的丑八怪倒是没有掩面,招式也与殿上那次如出一辙的狠戾,激得无浪无端起了怒意,倏地取出贴身剑,不答话先接招。
美丑混于一团,也不管暄城在旁抱手看他们的笑话,先自顾自对捅起来。
“够了!”看他们将府内的花花草草毁了不少,暄城不耐烦地皱眉道:“蕴天,这是五公主府的小柿子殿下,不得无礼!”
这是要他们停手的台阶。丑八怪果然听话,三四下就收起招数回到师兄身旁。
鹤劫放不理蕴天,只对着暄城嚣叫:“将军就是如此待客的?”嘴型却比划着:“燕舞燕舞燕舞……”
暄城额际的红痕都被气得发紫,美媚将军每每动怒,语声反而愈加清冷:“师弟,你先下去休息,本座与小柿子殿下有话要谈。”
杀人不眨眼的蕴天将军对于暄城倒是言听计从,乖乖回身离去,与鹤劫放擦身而过时,还特意大声道:“师兄,我去府外夜巡,保证不会放过任何宵小!”
男子无论美丑,呱噪起来一样没完没了,暄城用手捋了捋自己耳际的发丝,颇有些无奈地问了句:“小柿子殿下,你深夜造访又有何指教?”
“燕舞,我要血。”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惊蜕
“血?”暄城嘴角挂着讪笑,背转身专注地欣赏夜色:“我欠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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