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床》第17章


决心一定,邢优马上下楼,从厨房找出吃火锅用的固体酒精,然后直奔放置罗汉床的房间。担心惊动父亲,他蹑手蹑脚,进了房间连灯都不敢开,摸索着把酒精倒在床上。
之前杀狗时弄出来的血腥味还未散去,现在再加上酒精,房间里的味道愈发呛人。邢优摒住呼吸,借着打火机的微光最后看了罗汉床一眼,然后点燃了酒精。
固体酒精不会四下流动,所以火势没有很快扩散开来,只是集中在一点。淡蓝色的火焰跳跃着,慢慢爬向床的表面,原木之中的金色纹理被它照得闪闪发光。
邢优听到一个“嘶嘶”的声音,开始很轻微,然后一点一点放大,就像吐着信的毒蛇一样爬进他的耳朵里。忍不住想后退两步,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感觉还在,只是四肢不再受大脑控制。
一股香味抚过邢优的鼻尖,那是木头燃烧时散发的味道。邢优把目光调回到床上,发现床上的蓝色火焰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簇红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黑烟。
袅袅上升的烟雾,在床的上方慢慢聚集,形成诡异的形状。
邢优怕了,双腿不住地发颤,却怎样都无法挪动。他憋着气,血管和青筋从他的额上浮起,原本黑色的瞳孔好像被那红焰烧着了,变成两簇跳跃的红色。
烟雾开始飘移,缓慢地靠近邢优,如同一张开的网,将他包裹在其中。
“不要……”邢优发出一声哀求。
倏地,黑网收拢,吞没了邢优的声音。
夜晚漆黑的森林,藤蔓树枝交错而生,狰狞地包围突然出现的闯入者。
长发散乱,衣裳褴褛,女人艰难地跋涉,几度跌倒后都挣扎着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前行。月光穿过茂密的叶层,星星碎碎地洒下来,落在她削瘦的肩头,就像给她加上千斤重担。可是,无论多么狼狈,她的双手都死死抱在胸前,不曾放开。
远远看去,原来她的怀里有一个近似圆形的物件,近看竟是一颗头颅。微光下,头颅上双目暴突,脸面被血污掩去,原本高挺的鼻子也从中间折断,形成怪异的轮廓。
“就到了,马上就到了。”女人喃喃低语着,声音如同深夜出没的无主孤魂一样悲凉。
这时,月光陡然隐去,不知名的鹊鸟在林中穿梭,一边振翅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叫。
女人再次摔倒,怀中的头颅不小心脱手而出,沙沙滚了一路,落在黑暗中的某处。
“阿莽!”女人一阵慌乱,无措得就像遗失孩子的母亲,整个树林都是她的声音在回荡:“阿莽!阿莽!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四周太黑,任女人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用十指摸索也找不到头颅的位置。
“阿莽,你在哪里!”女人哭了,万分凄厉。
突然,她的手指触到一片柔软湿滑的苔藓,按压下去就变得坚硬无比。她猛地收住声音,双手同时伸上去,慢慢摸到一根树干。月华再现,女人顺势抬头,树干一路参天,直穿云宵,仿佛要冲破天幕而去。
女人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摸着那树干,低声抽泣。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自言自语了片刻,她又开始紧张地四下搜寻,借着月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先前丢失的头颅。失而复得,女人将头颅紧紧抱在胸前,低头吻了又吻,如同对待心爱之物。
“阿莽,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们的仇能报了!”
说完,女人放下头颅,徒手在树下挖出一个坑来,然后将头颅放入坑中。掩土之前,头颅暴突的双眼直直地瞪视着女人,似有千言万语还未诉尽。女人看着它,低头痛哭。良久,她用衣袖粗鲁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拿泥土完全成了填埋。
之后,女人用脏污的双手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对着树干起誓:“今借乌里族先辈之名,呈上我最珍视之所有,求神木赐予我无坚不催之力量,以报我族血海深仇!
“今借乌里族先辈之名,呈上我最珍视之所有,求神木赐予我无坚不催之力量,以报我族血海深仇!
“今借乌里族先辈之名,呈上我最珍视之所有,求神木赐予我无坚不催之力量,以报我族血海深仇!”
……
随着女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说话,她面前的那株大树渐渐发生了变化。有东西拱动着粗糙的树皮,沿着皮上的裂缝,慢慢钻了出来。金色的、细如发丝的线,像有生命的触须一般伸向女人。女人嘴上不停,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任由它们缠上自己的头发,手臂以及身体。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之后,金线将女人缠成了一个茧,然后猛地拖进树里。没人能看清女人是怎么被拖进去的,只知道转瞬之间树林就恢复了常态。
树还是那棵树,月亮依然挂在树梢,树林里平静得就像从来无人涉足。只有一样,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根高耸入云的树干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深褐色的树皮上,纵横交错的裂痕间,有两点白色。对称的白色,白中带黑,那黑还能转动!是人眼,那是一对人眼!那眼睛陡然弯成月牙的形状,仿佛带着笑意。
树膨胀了,树枝剧烈地抖动起来,随后竟像人的双臂一样展伸开。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叶子上的绿色连成一片,在月光下由深变浅,再由浅变深,最后随着树枝的收缩聚成一团。整棵树成了一个绿色的圆球,片刻之后随着一道金光爆开!
被大树吞噬的女人重又现身,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是同一个人。她的眸子碧如翠玉,皮肤释放出金色的光泽。树叶覆盖了她的头发,她没有四肢,她的四肢是粗糙的树干。
“优!邢优!儿子!”
一阵山崩地裂的摇晃中,邢优感觉自己不断后退,眼前的景象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整个人就像从某个空间中抽离出来。
“啊!”邢优大叫,随后猛烈地喘息着,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优!儿子!”
父亲的声音钻进了邢优的意识你,他失神地聆听,感觉眼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发生什么事了?”邢优听见自己在问。
“你还问我?”邢中天很生气,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脸颊,“你居然想把罗汉床给烧了!燃烧需要氧气你知不知道?你关着门点火,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早就缺氧而死了!”
缺氧?
邢优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罗汉床上还有酒精的残渍,床身丝毫无损。
捧着儿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邢中天严厉地命令道:“我不许你再来这个房间!听见没有?”
脑子里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邢优努力接收父亲的声音,却徒劳无功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章 最后的任务
阳光洒进房内,穿过易向心的手掌,落在床边的地板上。失去了肉体,人形就成了虚无的幻象。所有东西都能穿透,没有影子,镜中也照不出自己。
低头的时候,易向行看见自己身上的婚纱,雪白的颜色,轻柔的质地。出车祸时她穿的并不是这身衣服,可变成生灵之后,她却一直穿着这个。萧慎言说,这是潜意识作祟。因为她潜意识里想穿婚纱,所以就穿上了。
易向心知道,她在想念陈实。那个她真心爱着的人,那个她一心想嫁的人,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多少次欲哭无泪,因为她现在是鬼,鬼魂是流不出眼泪的。轻抚着指间的锁魂戒指,易向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能再见陈实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声“再见”都好。既然她已经是鬼了,为什么见不到陈实的魂魄呢?
“向心……”易向行推开门,看见妹妹站在窗边发呆,感觉心上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哥,”易向心回过头,对哥哥强扯出一个笑容,说:“今天天气不错。”
猫子没有进来,易向行凭嘴型勉强猜出妹妹说的话。他走到窗边,跟妹妹一起望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的确很好。
易向心将手掌压在窗户的玻璃上,假装有趣地说:“真没想到,原来鬼是不怕阳光的。”
易向行的视线专注在前方,没有注意到妹妹在说话。
易向心看着哥哥的侧脸,心里一阵难过。面对最亲的人却无法正常交流,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摇了摇哥哥的胳膊,易向心拖着他出了卧室。在客厅找到猫子,借他的能力说:“你给邢优打个电话,催催他吧!”
一想到那张凶煞的罗汉床还好好地摆在某个地方,易向心就像浑身爬满了蚂蚁。那张床是恐惧的源头,不幸的开始,易向心恨不得立刻毁掉它。
邢优答应帮忙后已经过了两天,却还是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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