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漂流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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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十几位客人。我的运气不错,他们全是政客。
十几位中,据我的观察,可以分为三派:第一派是蓝蓝派,把“老朋友”说得极自然,可是稍微带着点不得不这么说的神气;这派都是年纪大些的,我想起小蓝所说的老狐狸。第二派的人年岁小一些,对外国人特别亲热有礼貌,脸上老是笑着,而笑得那么空洞,一看便看出他们的骄傲全在刚学会了老狐狸的一些坏招数,而还没能成精作怪。第三派的岁数最小,把“老朋友”说得极不自然,好像还有点羞涩的样子。蓝蓝特别的介绍这第三派:“这几位老朋友是刚从那边过来的。”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不好意思细问。过了一会儿,我醒悟过来,所谓“那边”者是学校,这几位必定是刚入政界的新手。
我倒要看看这几位刚由那边来的怎样和这些老狐狸打交待。
赴宴,这是,对我头一遭。客人到齐,先吃迷叶,这是我预想得到的。迷叶吃过,我预备好看新花样了。果然来了。蓝蓝发了话:“为欢迎新由那边过来的朋友,今天须由他们点选妓女。”
刚从那边过来的几位,又是笑,又是挤眼,又是羞涩,又是骄傲,都嘟囔着大家夫司基,大家夫司基。我的心好似我的爱人要死那么痛。这就是他们的大家夫司基!在那边的时候是一嘴的新主张与夫司基,刚到,刚到这边便大家夫司基妓女!完了,什么也不说了,我只好看着吧!
妓女到了,大家重新又吃迷叶。吃过迷叶,青年的政客脸上在灰毛下都透过来一些粉红色,偷眼看着蓝蓝。
#奇#蓝蓝笑了。“诸位随便吧,”他说,“请,随便,不客气。”他们携着妓女的手都走到下层去,不用说,蓝蓝已经给他们预备好行乐的地方。
#书#他们下去,蓝蓝向老年中年的政客笑了笑。他说:“好了,他们不在眼前,我们该谈正经事了。”
我算是猜对了,请客一定是有事。
“诸位都已经听说了?”蓝蓝问。
老年的人没有任何表示,眼睛好像省察着自己的内心。中年的有一位刚要点头,一看别人,赶快改为扬头看天。我哈哈的笑起来。
大家更严重了,可是严重的笑起来,意思是陪着我笑——我是外国人。
待了好久,到底还是一位中年的说:“听见了一点,不知道,绝对不知道,是否可靠。”
“可靠!我的兵已败下来了!”蓝蓝确是显着关切,或者因为是他自己的兵败下来了。
大家又不出声了。呆了许久,大家连出气都缓着劲,好像唯恐伤了鼻须。
“诸位,还是点几个妓女陪陪吧?”蓝蓝提议。大家全活过来了:“好的,好的!没女人没良策,请!”又来了一群妓女,大家非常的快活。
太阳快落了,谁也始终没提一个关于政治的事。
“谢谢,谢谢,明天再会!”大家全携着妓女走去。
那几位青年也由下面爬上来,脸色已不微红,而稍带着灰绿。他们连声“谢谢”也没说,只嘟囔着大家夫司基。(奇*书*网。整*理*提*供)
我想:他们必是发生了内战,蓝蓝的兵败了,请求大家帮忙,而他们不愿管。假如我猜的不错,没人帮助蓝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可是蓝蓝的神气很透着急切,我临走问了他一句:“你的兵怎么败下来了?”
“外国打进来了!”
第二十五章 救国运动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街上已经连个鬼也没有了。可是墙上已写好了大白字:“彻底抵抗!”“救国便是救自己!”“打倒吞并夫司基!”……我的头晕得像个转欢了的黄牛!
在这活的死城里,我觉得空气非常的稀少,虽然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外国打进来了!”还在我的耳中响着,好似报死的哀钟。为什么呢?不晓得。蓝蓝显然是吓昏了,不然他为什么不对我详细的说呢。可是,吓昏了还没忘记了应酬,还没忘记了召妓女,这便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了。至于那一群政客,外国打进来,而能高兴的玩妓女,对国事一字不提,更使我没法明白妖人的心到底是怎样长着的了。
我只好去找小蓝,他是唯一的明白人,虽然我不喜欢他那悲观的态度!可是,我能还怨他悲观吗,在看见这些政客以后?
太阳已落了,一片极美的明霞在余光里染红了半天。下面一线薄雾,映出地上的惨寂,更显出天上的光荣。微风吹着我的胸与背,连声犬吠也听不到,原始的世界大概也比这里热闹一些吧,虽然这是座大城!我的眼泪整串的往下流了。到了小蓝的住处。进到我的屋中,在黑影中坐着一个人,虽然我看不清他是谁,但是我看得出他不是小蓝,他的身量比小蓝高着许多。
“谁?”他高声的问了声。由他的声音我断定了,他不是个平常的妖人,平常的妖人就没有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发问的。“我是外次元来的那个人。”我回答。
“噢,那个外次元先生?坐下!”他的口气有点命令式的,可是爽直使人不至于难堪。
“你是谁?”我也不客气的问,坐在他的旁边。因为离他很近,我可以看出他不但身量高,而且是很宽。脸上的毛特别的长,似乎把耳鼻口等都遮住,只在这团毛中露着两个极亮的眼睛,像鸟巢里的两个发亮的卵。
“我是怪鸟,”他说:“人们叫我怪鸟,并不是我的真名字。怪鸟?因为人们怕我,所以送给我这个名号。好人,在我们的国内,是可怕的,可恶的,因此——怪鸟!”
我看了看天上,黑渐渐上来了,只有一片红云,象朵孤独的大花,恰好在怪鸟的头上。我呆了,想不起问什么好,只看着那朵孤云,心中想着刚才那片光荣的晚霞。
“白天我不敢出来,所以我晚上来找小蓝。”他自动的说。
“为什么白天不?”我似乎只听见那前半句,就这么重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除了小蓝,不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白天出来找不自在呢?我并不住在城里,我住在山上,昨天走了一夜,今天藏了一天,现在才到了城里。你有吃食没有?
已经饿了一整天。“
“我只有迷叶。”
“不,饿死也好,迷叶是不能动的!”他说。
有骨气的妖人,这是在我经验中的第一位。我喊迷,想叫她设法。迷在家呢,但是不肯过来。
“不必了,她们女人也全怕我。饿一两天不算什么,死已在目前,还怕饿?”
“外国打进来了?”我想起这句话。
“是的,所以我来找小蓝。”他的眼更亮了。
“小蓝太悲观,太浪漫。”我本不应当这样批评我的好友,可是爽直可以掩过我的罪过。
“因他聪明,所以悲观。第二样,太什么?不懂你的意思。不论怎么着吧,设若我要找个与我一同死去的,我只能找他。悲观人是怕活着,不怕去死。我们的人民全很快乐的活着,饿成两张皮也还快乐,因为他们天生的不会悲观,或者说天生来的没有脑子。只有小蓝会悲观,所以他是第二个好人,假如我是第一个。”
“你也悲观?”我虽然以为他太骄傲,可是我不敢怀疑他的智慧。
“我?不!因为不悲观,所以大家怕我恨我;假如能和小蓝学,我还不至被赶入山里去。小蓝与我的差别只在这一点上。他厌恶这些没脑子没人格的人,可是不敢十分得罪他们。我不厌恶他们,而想把他们的脑子打明白过来,叫他们知道他们还不大象人,所以得罪了他们。真遇到大危险了,小蓝是与我一样不怕死的。”
“你先前也是作政治的?”我问。
“是。先从我个人的行为说起:我反对吃迷叶,反对玩妓女,反对多娶老婆。我也劝人不吃迷叶,不玩妓女,不多娶老婆。这样,新人旧人全叫我得罪尽了。你要知道,外次元先生,凡是一个愿自己多受些苦,或求些学问的,在我们的人民看,便是假冒为善。我自己走路,不叫七个人抬着我走,好,他们决不看你的甘心受苦,更不要说和你学一学,他们会很巧妙的给你加上‘假冒为善”!作政客的口口声声是经济这个,政治那个;作学生的是口口声声这个主义,那个夫司基;及至你一考问他们,他们全白瞪眼;及至你自己真用心去研究,得,假冒为善。平民呢,你要给他一个国魂,他笑一笑;你要说,少吃迷叶,他瞪你一眼,说你假冒为善。上自皇上,下至平民,都承认作坏事是人生大道,作好事与受苦是假冒为善,所以人人想杀了我,以除去他们所谓的假冒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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