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第17章


噎,心跳加速。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暗深处走到夏南的身边,星冠羽服,面容冷峻。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上界的天神,他叫着夏南的名字。眉头紧锁满脸无奈。“南,你还是无法摆脱这个女人。不论是神,还是为人。”
天神说:“岱舆山已经沉陷,你飞过了苍山洱海,却跃不过一个女人的心。鸣奇要你下凡为人,来看尽红尘俗世所有的痛苦缠绵,万没有料到,你反而越陷越深。”
夏南惶惑地看着伟岸的天神,他想问天神岱舆山是什么鸣奇是什么。他张开嘴却听到另一个声音从他的唇齿间传出来,充满轻蔑和高傲。“鸣奇他无权来咒束我的命运,神又如何,人又如何,神也会沉沦,人也会超然。”
“南,你把‘素女采沾术’传给夏姬,教她吸精导气返老还童从此青春永驻。殊不知,你也因此贻害无数生灵,触犯天条。若不及早回头,必将万劫不复。到时便是天帝也不能救你。”
“有些后果必须由我来承担,我知道,我无从躲避。”夏南从梦里醒来,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属于这个世界。自己是意外,还是错误。
这时,一声绵长寒冷的狼嚎回荡在夜空里。奇怪的嚎叫,充满孤寂和悲怆。
夏南坐起来,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好奇地向外探望。在月光下,他目睹了夏仆的死亡。
在苍狼的悲嚎声里,一个黑衣的男人用他银白色的刀穿透了夏仆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快如霹雳的一刀,去势竟毫无破绽,而且霸气十足。夏仆的出手势如恶浪,但独野的恶狼还未亮出它的爪牙,就被下山的猛虎撕碎了胸膛。
“狼牙,为什么不使用‘巨野之嚎’呢?即使身死人手,也不肯从大地之下取出它么?”黑衣的男人问。
“大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巨野之嚎’只能遗留在遥远的传说里。时世不同了。”夏仆仰起头,“你不再是吊睛,我也不再是狼牙了。月落湘水,鸟潜南山,三年不飞,终有一鸣。王,这个时代,该是你的时代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是叛徒,是楚的叛徒。”夏仆直直地倒下去,再没有起来。
夏南冲出屋子,慌乱地奔向夏仆的身体,在弦月下,他扑在夏仆冰冷的尸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说他无法哭泣,仇恨和愠怒湮没了悲伤。
黑衣的男人走向南方的沉沉夜幕,银白色的刀光映着月的凄寒,散发着杀气,冰海般的杀气,如猛虎般凶煞。
“你叫什么名字?”
“夏南。”
“夏南,你恨我么?”
“恨!”
“有多恨我?”
“像这散落满星斗的夜空一样无边无垠。”
“好!记着,有朝一日,你能拿起‘巨野之嚎’的时候,就去南方的楚国找我报仇。不过,如果真得到了那天,假使你不去我也会来找你。”
“夏南遇到的那个黑衣的男人是谁?”
洛期说:“我知道,他和我们一样,是个忘不掉大荒的男人。”
“月落湘水,鸟潜南山,三年不飞,终有一鸣。”我说,“夏仆叫他‘吊睛’,而天下的人都叫他‘庄王’。楚国的王。”
我和洛期对话时,是在金陵城上。城上戒备森严,万箭控弦。城下旌旗招展,赵宋的军队列阵齐整,随时预备攻城。惨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浓烈焦炙的杀气终于渗透了金陵暖醉的大地。李煜终于感到脚下的炽热,空气中的不安,他抬起头,终于察觉了天空的晦涩和蒙颓。时为宋开宝八年冬,一贯沉迷于词令的李煜提出了要登楼观景,以抒诗兴。皇甫继勋和张洎等宠臣的劝阻都无济于事,这一天的李煜出奇的果敢和决断,大步走出了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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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在北风的呼号里登上了金陵的城头,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壮美山川他的秀美河流了,放眼及处,全是赵宋的刀丛剑林战旗铁骑。
整个金陵城像瓮中之鳖,被密集的军队围堵得水泄不通。
“秦洛期,这是怎么回事?”李煜顿时脸色苍白,匆忙问身边正在守城的洛期。
“臣禀吾王,赵宋军队在采石矶以战船做浮桥已直抵王都之下。”
“前线告急,因何不报?孤为何竟浑然不知?”
“宋军连拔我国城池势如破竹,每天都有近千封告急文书飞来京城。”
李煜大吼,歇斯底里地大吼:“皇甫继勋,皇甫继勋啊!孤的告急文书呢?孤的安逸天下呢?皇甫继勋,快告诉孤!”
跪在李煜脚下的皇甫继勋全身颤栗,汗流不止,他不断用衣袖擦拭自己脑门上的汗。或许在过去,他已经为此时想好了几千条对答的话语,但真到了此时,他是万料不到斯文的李煜也有如此决敢的威仪的。过了良久,他才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王,降吧!”
“误国瞒上,皇甫继勋,你这个真正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丢掉了读书人的架子的李煜,已经怒不可遏得近乎疯狂。“左右,将罪臣皇甫继勋拖下去就地处决,九族以内所有亲眷,皆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杀无赦。
愤怒的吼叫在一瞬间蔓延过了皇甫家的亲邻子朋祠堂宅院,血气乌黑的长矛和铁甲掩盖住了皇甫继勋所能望及的天顶。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权势已足够威慑金陵城和那个只懂诗词歌赋的懦弱君主,他已能够支配这个渺小国家的存亡了。但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夜里的无眠,他终于明白真正渺小的其实是自己。
最后的目光里,皇甫继勋看见的是无数张喷着火的脸和自己的血液,浓黑的血液,大片溅起然后坠落。
皇甫继勋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但许多的刀和剑还是不断地砍上去。一些面容狰狞的人,不知是伤残的士兵还是乞丐,扑在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上,露出兽一样仇怒和饥饿的表情。所有的人木然地看着一切,任凭皇甫继勋的尸体变成一滩烂泥。
“住手!”洛期冲过去把这一个个丧失了人性的魔鬼们打得飞起,踢向一边。裸露出来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报应!是报应!”一个满身鲜血的士兵狂笑着大叫,“他害得多少人冤死沙场,今日他有这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皇甫家的族人共三百七十三口人全被投入死牢。
盖世权贵,一朝轰坍。
“皇甫继勋虽然已死,但唐国的命运恐怕已再难挽回了。”洛期叹息着说,“所有的结局,已经注定下了。”
“不,王,也许还有转机。”大臣张洎急忙上奏,“有一个人,或可以扭转天命。”
“快说,是谁?”
“司辰。那个从王的梦中走进金陵城的僧人。王曾说过,他是上天指引来的。”
“兵临城下,金陵和唐国都危在旦夕。司辰,梦中的神人说你是可以决定唐国命运的人,那么,佛可以感化掉所有的兵戈和戾气吗?”
“王。”司辰缓缓睁开双眼。“我佛慈悲。”然后他身披袈裟手持尘尾登上了金陵的城墙,在风里挥拂尘尾。
城下的宋军奇怪地安静下来,一起抬头注视着金陵的城墙。司辰高诵经文:“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口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亦无所得故。”从遥远的北方飞来一群鸟,无比熟悉,在我家的院子里,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它们。夷芽说它们是大荒那些死魂的化身。它们依靠着云梦泽的迷雾和怨气生活,而在相繇被禹击倒的那天,它们失去了云梦大泽,开始流离失所。它们的飞翔决然哀伤,它们边飞边叫:“怏!怏!怏!”
在飞鸟的凄鸣里,宋国大将曹彬的跨下骏马忽然一声长嘶扬起前蹄,毫无防备的曹彬惨叫一声被摔下坐骑。
宋军的阵列里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句:“佛祖保佑,唐国不能灭啊!”
所有的宋兵都开始交头接耳,登时军心涣散。一身尘土的曹彬被侍从搀扶起来,他抹去脸上的尘土无比惊愕地看着城上的司辰,百般无奈地仰天长叹,“天佑李唐,天佑李唐啊!”他挥了挥手,围困着金陵的百万雄师像潮水一样退后了。
眺望着宋军退去的残影,金陵城上一片欢腾。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李煜兴奋得迭声高呼:“这是天意、天意啊!”
司辰在所有的欢呼里走下城墙,默默地消逝在杂乱的人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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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头看着身旁的洛期,他依旧紧握长枪面容严峻。我惊讶地问他:“洛期,宋军退去,金陵安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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