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第105章


周后擦去眼泪,快步朝宫门奔去。崇祯则重归龙座。
周后迈出宫门,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旷场,微叹。她走到殿角处,踮着脚儿,解下缠在柱子上的钟绳,猛力扯动,带动了钟槌,敲击那口万急情况下才能使用的古老大铜钟。当当当……沉闷的钟声在宫中回荡……
周后敲呀敲呀,终于无力,她手一松,钟绳垂落。但是,古钟的余音仍然“嗡嗡”地响了许久。周后朝宫前旷场看去,陈圆圆只身伫立在玉阶下,两眼悲悯地望着周后。周后苦笑:“就来了你一人。”陈圆圆微折腰:“是。”“不是!还有老奴哪……”旁边传来沙哑的声音。王承恩从殿侧走了出来,身披一副陈旧的甲胄,腰悬战刀,足蹬皮靴……全身都已是甲士装备,唯独没有头盔,赤裸着一颗雪白的头!
陈圆圆惊叫:“公公……”陈圆圆扑到王承恩身边,惊视并抚摸着他那身已经长满了铜绿的战甲,惊讶道:“公公,您这身铠甲,比您岁数都大吧?”王承恩自豪地笑了:“连我都不知道它有多大岁数!说不定,还是太祖皇上留下来的呐!反正啊,在我箱底下压三十年了,今儿一穿,嘿!正合适!”
周后凝望着王承恩,几乎掉泪:“王承恩哪,你、你不是病了么?”王承恩微微折腰:“秉娘娘,老奴还是下辈子再病吧!”周后感动地说:“谢你们了!……快进来吧,皇上等着哪。”
崇祯仍然居龙座,轻微地咳嗽着,但身边偎着周后,她挽着崇祯一臂。夫妻两人挤在一尊龙座上。
王承恩与陈圆圆立于前。王承恩沙哑地秉报着:“今儿凌晨,五十万大顺军开始攻城。老奴想,这会儿,城防应该破了。”崇祯怒声道:“臣工们哪?御林军哪?锦衣卫哪?”王承恩秉道:“大臣们昨夜就开始各处逃命,没他们也罢。御林军原本不多,锦衣卫也没影儿……大概都在城楼上拒敌吧。”
崇祯略略清醒了一些,问:“内地勤王之师哪?”王承恩道:“没来。……来了也没用!京城已经被围成个铁桶了。”陈圆圆气道:“我男人呢?为什么不诏我男人回来保卫京城……”陈圆圆见崇祯发呆,大声地(几乎是训斥)道:“皇上,我在问你哪!”崇祯惊,反问道:“你男人?”陈圆圆提醒他:“吴三桂!”这时,崇祯完全清醒了,沉声道:“对,吴三桂还有一支关宁铁骑,马军三万,步军十万!”
陈圆圆跺足叫道:“叫他回来勤王啊!”王承恩摇头道:“不行,信使根本出不了城。再说,山海关一旦弃守,清军也会把京城淹没喽!”崇祯喃喃地:“这么说,没救了,是不?”
王承恩沉声道:“老奴带来几十个徒儿,都是不要命的孩子!请皇上和娘娘换衣裳吧――圆圆会为你们准备!老奴护送你们出宫。”周后惊讶地说:“京城不是成铁桶了吗,出宫有什么用?”王承恩低声道:“隐藏到百姓家去,先躲过这一劫,破城之后,老奴再想办法。”
崇祯低声疑问地:“这成吗……”周后蓦然高声叫:“不成!”王承恩哀求地:“娘娘啊……”周后盯着崇祯,语气坚定地:“皇上,我们绝不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崇祯顿时醒悟:“对对,朕要和京城共存亡!”王承恩与陈圆圆互望一眼,无奈长叹。王小巧提着战刀匆匆奔进宫:“皇上,贼军已经打破西直门,直奔紫禁城来了!”崇祯等人齐朝宫门外望去,只听炮声杀声越来越近……崇祯浑身发抖,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周后平静地冲王承恩说:“王承恩哪,皇上和我……需要一点儿时间。”王承恩明白了,他眼中顿时涌满了老泪,朝崇祯和周后微微折腰,颤声道:“放心吧。有老奴在,皇上和娘娘的时间……宽宽的!”
王承恩朝王小巧一挥手,低吼:“走!”王承恩大步出宫,一路上,他那身陈旧战甲哗哗乱响。
周后与陈圆圆一边一个扶起崇祯,他们绕过屏风,进入了后宫。
崇祯坐在椅子上,大放悲声:“朕非亡国之君,百官们都是亡国之臣……亡国之臣哪!”周后像母亲哄孩子那样,抽出香巾来,替崇祯揩眼泪,同时温柔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臣妾记得,大臣们早就劝你迁都议和,你不肯听,怨不得他们。”崇祯仍在抽泣:“天意呀……天意!”周后道:“说的是,天要灭明,皇上也没办法。……”
第二十八章 崇祯自缢,明朝灭亡(二)
说话间,周后替崇祯揩净了眼泪,抬头冲着正在发呆的陈圆圆道:“圆圆,你还不走?”陈圆圆低语道:“我到哪去呢?!”周后苦笑一下:“是啊。……那么,替我们端壶酒来,好吗?”
崇祯听了,立刻兴奋地高叫:“取酒来,取酒来!朕要与爱妃大醉一场……”陈圆圆微微折一下腰,退下。
陈圆圆端着酒壶酒盅,经过一处内门,看见屋内那只小摇床,她驻足探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
小皇子躺在摇床里,趴着睡!
陈圆圆放下酒具,轻轻把小皇子翻个身,让他仰面轻松地睡,再给他盖好毯子,然后端起酒具,一步一回首,不舍地离去。
陈圆圆将酒具放在案上,替崇祯、周后各斟上一盅,放到两人面前。陈圆圆正欲退下。周后忽然颤声说:“圆圆,你、你也喝一盅吧……”陈圆圆惊讶地看着周后。周后点点头,颤声说:“对,我们三个共饮!”崇祯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竟然亲自端起酒壶,替陈圆圆斟满了一盅,放到她面前。
周后目视崇祯和陈圆圆:“请吧……”三人同时举盅,含泪相望,接着都一饮而尽!没有一句话!
陈圆圆放下酒盅,再给崇祯与周后的盅内斟满酒,然后,深深折腰,无言退下。周后沉默一会,毅然道:“皇上,臣妾记得您说过一句话,‘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崇祯点了点头。周后颤声道:“皇上,您不能落到贼兵手里!”崇祯再点头:“这个自然,他们把福王都煮着吃喽!……爱妃,你哪?”
周后颤声道:“臣妾会走在皇上前头。”崇祯坐着躬了躬腰:“朕谢你了。”
“还有一件事。”周后几次张口,都难以出声。崇祯道:“爱妃请说吧。”周后终于嘶声道:“皇上,你得先把乐安送走,她也不能落到贼兵手里!否则的话,她会比福王……更惨哪!”一语罢,周后眼泪哗哗而落。崇祯瞪着周后,大惊失色:“你、你、你要朕杀了她?……要朕杀自个的亲生女儿?!”周后含泪怒斥:“你做父亲的不杀,难道叫我做母亲的去杀吗?!”
崇祯呆定,哑口无言。
陈圆圆扶着乐安公主,沿宫道走来。乐安头上缠着布巾,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她显然正在患病,是被陈圆圆从床上硬拖起来的。乐安无力地靠着陈圆圆,一边走一边抱怨:“干嘛呀,干嘛呀!人家不舒服,脑瓜里灌了铅似的!”陈圆圆抑制住自己,道:“去见见皇上和娘娘吧……”乐安嗔道:“嗨,天天见!有什么好见的。”
陈圆圆颤声道:“那就……那就再见一面吧。求你了!”乐安奇怪道:“见就见呗,你求什么求?”陈圆圆隐忍不言。
陈圆圆把乐安扶进宫,让她坐到崇祯与周后之间。乐安虚弱地、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父皇,母后……”崇祯与周后没料到乐安突然来了,两人心怯,都不敢看乐安的眼睛。周后垂首问:“乐安哪,热度退了么?”乐安懒洋洋道:“退了。就是睏。”“让娘试试。”周后倾身,紧紧搂住乐安,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女儿额头上,竟舍不得放开……过好一会,她才不得不放开,颤声道:“热度退了。”
乐安撒娇地说:“我渴。”陈圆圆急忙从旁边取过一杯茶,递给乐安。乐安接过,一气饮尽,喘道:“我还要!”陈圆圆赶紧取过茶壶,替乐安斟满。乐安再饮尽,这时她才清醒些,望望崇祯与周后,略觉奇怪:“你们吵架了吗?”周后含泪道:“没有。”乐安撅嘴道:“肯定吵了!我看得出来。”陈圆圆含泪,上前扶起乐安,道:“公主,我送你回去歇着吧。”周后急道:“别……让她再坐会!”
陈圆圆只得又把乐安放坐下。自己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快步离开,一路拭着泪,奔入小皇子的内室。周后面色惨白,目视崇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皇上,您该办事了……”崇祯一惊,不禁双手颤抖,呐呐地:“是,是啊。”乐安昏昏欲睡的样子,眼儿半睁半闭:“办什么事啊……”周后双手急忙握住乐安的手,低声安慰:“没事,没事……”
周后见崇祯还呆着不动弹,再催:“皇上!”崇祯抬起头,如万箭穿心,痛得浑身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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