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尘断世》第22章


切苦迫而从容如故,不取不舍地施以渡化,却净化不了一己之恶根。如果日后的圣域领导者身是佛身,心却入魔,将如苍生何!
苍暗叹口气:好友,你非是圣人啊。
走回一步莲华的身前,苍伸出了紧拢的五指,触上从对面飘来的那绺雪丝,“握得太紧的拳头,就连一根发丝也抓不住,放开,合上,才能掌握想要的。一步莲华,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好么。现在伸出手来。”
一步莲华略一怔,不由自主地将手递了过去。
苍握在一起的五指展开,覆上他素白的手,藏在掌内的梅脯,轻轻落到了他的掌心,“大苦大悲的佛者,偶尔吃一点甜食,才算是尝尽人间真味。”
拿起,含入口中,甘甜的清香一丝丝沁入脾肺,心也变得清凉。一步莲华露出了久违的轻笑,望着苍,望向苍穹:“无论多么艰苦的修行,多么无情的天意,多么沉重的天命,吾都待之如此梅子,甘受如饴。”
莲指轻捻,佛光流泻,如星星一般,一点点耀亮无穷无尽的夜空。
苍拂尘一扬,将整罐梅子塞到他怀里,负手笑道:“不必言谢。”
随后抚琴,弹了首意境高远的平沙落雁。弦音落定,苍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一步莲华转身入亭,坐在了对面:“无法自然渡化,惟有彻底根除。其实,人在出生以前最初形成的刹那,本是空性,之后因前世今生的业力牵绊,逐渐有了自性而无明,如果吾在最高神通漏尽通'1'之境,将自己的善性与无始的业力分离,便可把所有业障与恶念凝聚成元,驱出体外消除。”
苍想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心知此法理论上可行,但身心游走在佛魔之间结果难料。
“命数,劫数,是无穷的变数啊。”
一步莲华神色坚定的道:“渡生是吾愿,除魔是吾责。为此,吾必须有所取舍,即使这是极端的做法,即使万劫不复,吾都会坦然接受。”
苍不再置词,注视着眼前一身洁白的佛者,心情无以名状——
自始至终背负着不为人知的沉重命运,永远不可能得到世人的理解,不求回报,默默担下天下苍生,舍身救世,仅被视作理所当然,过后,又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名字。而一旦稍有差池,便是众矢之的,在苦境,佛者之路,难于蜀道。
十指弄弦,随乐轻吟:“同为物化到娑婆,忧乐无端且放歌。钟鼓歇时魔舞散,悠然一曲定风波。”
清风传送,浮云悄然散去,月华如水,水波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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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下午补全。
注:'1'悟证最高神通第六通:第六通即漏尽通,是将人格完成的障碍——烦恼(漏)完全予以灭尽的智慧,进而达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涅磐佛地,这正是佛教的般若智慧。
七月流火,人间的酷暑却扰不动白云山的悠闲。山林中的风,带着被阳光烘烤过的丰沛云气,不热不冷,十分的清爽舒适。
若以为来此游山探友的人,自该是潇洒舒缓、惬意非常,那就大错特错了。
山,像足了住在上面的道者,飘渺无形,冷傲静僻。厚重的云霭层层叠叠,进入山中好比坠入云里雾中,眼前脚下一片迷茫。
捻着念珠的佛者,悲哀地发现自己年少时的记忆没错,堂堂的六弦之首竟然全无方向感。不掰手指,不施术法,不化光就找不到路,领着他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好几圈,再次幸运地回到了山脚。
道者心里也是一番郁闷,今日才发觉一字辈的高僧人如其姓——一无是处。当他辛辛苦苦地摸索道路时,一步莲华却在旁享受上了,而且茶点杯碗一应俱全,俨然一副料事如神,有备而来的架势。
紫色的冷眉不觉一挑,佛者立有感应,仰起白玉般的脸庞适时奉上香茗道:“苍,你修道都修到哪里去了,所谓天地大道,法乎自然。”
“所以……”苍饮着热茶,口气清冷。
“何必死要面子,传音给此地主人好了。”
其实在白云山迷路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强如练峨眉也是徘徊了三圈才拍对了门,精明如谈无欲,拿着路观图还要一路抱怨云雾太重。
苍轻哼,漠然不动,端起指头掐算。尚未测出方位,便感应到一种异样的不祥之兆,进而推算,神情渐凝。
蔺无双,并不在白云山;蔺无双,今日双劫临身,一者生死之劫,另一个令苍感觉陌生的劫,竟是情劫。
佛者道者难得一次的结伴闲游,最终以双双化光结束。
同一时间,萍山亦发生了巨变。
“山为萍,云为涛,绝迹红尘任滔滔。”
云人琅琅誓言一出,云海翻腾,山震雷泽,隆隆巨响中,萍山被其主雄厚惊人的内力齐腰拔断,徐徐升空,呈现蔚为壮观的奇景。
发掌的绿衣英姿,微垂眼帘,摘下遮住半边仙容的面具。背过身,任脚下风起云涌,白云苍狗,人间迢迢;任身后急追的玄衣道者,挺秀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越来越苍凉。
拔山而去的练峨眉,自此了断一切情缘,云游九天,不再入世。
灵气与生气,皆随昔人消失,徒留杂乱荒芜的半山,无尽的白云,千载空荡的岁月。
以及,徘徊在山脚下不肯离去,各自品尝心痛的两个痴人。
此情此景,使人憔悴,即便是赶来的佛者与道者,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飘渺、蔺无双,轩昂傲气的道门骄子,何其冷酷,何其洒脱,何其云淡风清。此刻,发髻凌乱、眼神空洞地立在一堆乱石中,身姿脆弱颓丧,宛如山之将崩。
惟那份骨子里的傲气,使人终归挺立未倒,苍安心了,十步外驻足,适时的沉默是给伤者沉淀伤痛的时间。
“哈,萍山不落地,狂龙不出关!呜呜……你居然丢下了我,你说的话我都已答应了。原来你一直嫌弃我,你也认定自己的小弟是做坏事的坏人,呜……都是那个邪道不好,是他在挑拨哩,呜呜……”
山脚的另一边,传出又哭又笑的声音。哭闹者扎着一条油绿的麻花辫,从头到脚纹龙披鳞。一眼望去武功不凡,言行举止却说不出的疯癫神经质。这个无赖小混模样的人倒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字——狂龙一声笑,就是日后令武林闻风丧胆的罪恶坑大首领,他另一个身份就更加匪夷所思——萍山练峨眉的亲弟。
狂龙一面夸张地捶胸顿足,一面偷瞄着蔺无双,目光阴鹫。基本上,凡是在练峨眉身边出现过的男人他都恨之入骨,欲除后快。可最大的问题是,他的武功足以做一方霸主,对上蔺无双却只有挨揍的份。
明的不成,走暗步他是专科。但现在来了一对和尚与道士,三人随便一个都能把他扁成烂泥鳅。所谓好龙不吃眼前亏,当一直不言不动,状如死人般的蔺无双突然杀气腾腾地回扫来时,狂龙立即闷头噤声了。然后,便拿出他最擅长的装傻卖乖的落跑功夫,一甩长辫,边哭边跑走了。
没有了树木荫泽与云海的庇护,猛烈的阳光犹如下火,蒸烤得人有些难以忍受,蔺无双僵硬的肩头微落了。
“多年至友,竟是……不告而别。”
他声音暗哑,像是说与他们,又像是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狂龙想不到,练峨眉与他的约定吾也想不到。吾回浩然居的途中,只见萍山拔地升空,那种高度,已非吾之根基所能到达,转眼间,便是天上人间……”
苍无语,只看向蔺无双肩后封在鞘中的明玥,此剑若是出鞘,当真阻不住扶摇而上的萍山吗?究竟是不能,或是不愿?
尤记得,两年前证道大会结束后,自己与蔺无双对月小酌。就是那时,这个性冷孤傲的道者告诉自己,他为她失了心神。
仙道与凡道的最大区别,就是仙道不能沾染情欲。一个出世的仙道高人,身陷世俗情爱,无异于自断仙路。但蔺无双对此却是一片坦荡,不以为耻,亦不失半点分寸,收敛情愫,只求一生知己一声好友,其情是炽烈也是淡泊,是执着也是理智。
当时,苍对这名好友是放心的。该劝的话他都劝过了,那些书本圣人的道理,儒道双修的蔺无双难道不比他读得透彻吗?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顺其自然即意味着任何事皆不可勉强,包括感情也包括修道,何况谁说不能由情入道呢。
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
每年蔺无双都会来萍山切磋武学,已达忘心无我境界的练峨眉,对于蔺无双的挑战亦从不曾拒绝,冷漠以待悉心指导。日久相处,互相欣赏引为知己,比武之余泡一壶茶谈几句道,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直至有一年,到了约定之日蔺无双却没有来。正在悟练古云之极的他,遭遇困境而濒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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