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十字-第160章


「我瞧桑公子是赤诚之心,大丈夫若要做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哪能怕小人陷害就不去做了?自古以来可没有这个理的。」王昉撅着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王雱摇摇头,道:「妹子,朝堂之上的险恶,你毕竟不懂。」
「大哥,此事你却是想岔了,我敢打赌断没有人会去害桑公子。」王昉星眸流转,开玩笑似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
「其实原因很简单,其一,现今朝廷之上,旧党正想尽全力攻击父亲,而支持变法的大臣们,则不免都想保住父亲的相位,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愿意节外生枝,去攻击桑公子,平白无辜把桑公子背后的石越推到敌人那一边去。
「其二,如今二十万灾民聚集京师,桑公子救济灾民,让灾民们感恩戴德,若攻击桑公子,必然招致众怒,朝廷为了稳定民心,只怕就要拿此人之头来安抚百姓。
「其三,大哥你小看了白水潭背后的力量,当今朝廷的公卿,有几个人家里没有子弟在白水潭读书?有几个人没有去白水潭讲过课?陷害桑公子,如同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如今白水潭可以说是羽翼渐成,无论是谁,都应当知道白水潭只可倚之为援而不可图。」王昉娓娓说道。
王雱听到这番议论,惊讶地张着嘴,半晌才叹道:「妹子,可惜你不是男儿之身,否则你定能胜过石越。」
王昉见自己这个哥哥,时时刻刻都忘不了石越,心里也不由得叹息,道:「石越或许了不起,不过未必是真英雄。我虽在闺阁之中,也听说过他不少行事,总觉得他少了那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决然。」
王雱听到这话极是顺耳,不禁笑道:「若说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气概,当今天下,也便父亲一个人有。纵然天下人都不能理解,但父亲却是从没有退缩妥协的。」
王昉略带自豪地点了点头,不过她的心中,却还有个念头:「有这种决然气概的男子,未必只有爹爹。」
王旁并不知道此时他哥哥和妹妹在谈论着什么,在王家众兄弟姐妹之中,他是属于较少心计、头脑较简单的一个人。
此时开封府,除了官府设的粥场之外,影响最大的,就是设在白水潭学院和大相国寺的粥场了。
而一般的灾民,更愿意去白水潭学院。因为伴随着灾荒而来的,不仅仅只有饥饿,还有疾病,在白水潭,学生们会相对比较认真地照顾病人,毕竟很多师生都粗通医术。
因此白水潭一地,聚集的灾民,几乎有两万多人,占到汴京灾民的十分之一,学生们大都忙忙碌碌,白水潭附近的居民也往往主动前来帮忙,不过除了学生之外,像王旁这样愿意来帮忙的官宦子弟,却并不是太多。
王旁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觉得在这里帮助那些灾民很有成就感。
但也不是没有受委屈的时候。
有一次,几个灾民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公子后,竟然扑通一下跪下,哭着求他:〃奇〃书〃网…Q"i"s"u"u"。"C"o"m〃「公子,您回去求求丞相大人,不要变法了!不变法,老天爷就不会怪罪了……」他当时就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晏几道过来,把那些灾民拉开。
以后他再也不敢轻易让人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幼子了——这是他第一次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分,他一直以来,都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
不仅仅是灾民,有些学生,甚至连那个郑侠,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些读书人自然不会像那样灾民一样跪下来哭着哀求,但是他们会用眼神和神态来表示他们的意见,这更让王旁受不了。
「仁者之心!」这是桑充国与程颢提出来的口号,他能够清楚地记起那一天,桑充国满含着眼泪,要求白水潭的学生们有一颗「仁者之心」,去主动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
「我们不应当把责任推给朝廷,不必去问官府做了什么!我们有自己的责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读圣人之书,要有圣人之心,我们白水潭的学生,要对自己的良知负责!」
在那一刻,王旁觉得桑充国真的很了不起,难怪有人把他和石越,并称之为「双璧」。他曾经听到过程颢对桑充国的评价:「敢于有为!」
「小心点儿,老丈。」王旁把一碗粥递给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暂时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
老人挣扎着想要起来给他叩头。
「折福呀,折福呀,让这些天上的文曲星,来送东西给自己吃。」旁边有人喃喃地说道。
王旁又觉好笑,又觉可叹,一面拦住老人,轻声道:「老丈,不用起身,坐下喝吧。等会儿我过来拿碗。」说完便连忙走开。' 。。'
凭经验知道,如果他不走开,这个老人是非要叩了头才敢吃的,对读书人的敬畏,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得超出想象。
因为桑充国要求所有的碗筷都要用沸水煮过才可以再用,他便准备去另一个地方收碗筷,不料刚刚走了几步,便见桑充国和晏几道连袂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面黄肌瘦、怯生生的小女孩,一步不离桑充国左右。
桑充国显是几天没有睡了,眼窝深陷。
「长卿、小山,有礼。」
「三郎,有礼。」桑充国笑道。
「你们这是去何处?」王旁随口问道。
桑充国和晏几道对望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晏几道从袖子中抽出三份报纸,递给王旁。
王旁每天都过来帮忙照看灾民,已经几天没有看报纸了,这时候伸手欲接,却发现手上沾满了米浆,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手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桑充国和晏几道不由得哈哈大笑,二人也学他的样子,伸出手掌来晃了晃。
这些公子们平日里白净如玉的手掌,竟也是沾满了米浆之类的东西,王旁再看二人的袍子,更全是汤水的渍迹,也不禁哈哈大笑。心里更不顾忌,用沾满米浆的手打开报纸,原来是《皇宋新义报》、《西京评论》、《谏闻报》各一份。
他略略一看,便知道又是那些互相攻讦的把戏。
只不过此次是《西京评论》和《谏闻报》细数王安石执政以来的天灾异象,把这次天灾的责任,全部都推到王安石身上,似乎只须罢王安石、废新法,那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谏闻报》更是强烈呼吁召韩琦、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回朝。而《皇宋新义报》又免不了对此冷嘲热讽一番,嘴仗打得不亦乐乎。
王旁撇撇嘴,不屑地说道:「满篇骂来骂去,没有半句提到如何救灾。」
桑充国苦笑道:「灾民每天都在增加,朝廷再不想办法,迟早会出大事。」
「这也无法可施。长卿你也已经尽力了。」王旁安慰道,站在他的立场,的确认为桑充国做到这个分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长卿和程院长商议了一下,《汴京新闻》也要表个态。我和长卿现在回报馆写评论。」晏几道解释道。
他其实更无主张,不过以他的性格,桑充国既然是他的朋友,做的事情又是对的,他也就没什么选择了。
赵顼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失神地望着门外的天空。
今天早上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时,两宫太后突然哭了起来,原来是两宫太后已经知道现在京师流民聚集,黄河以北地区的灾情愈来愈严重了。
「官家,当初祖宗托梦,没有采信,已是大错。而哀家也听说自古以来,上天降灾,必是政事有不对的地方,如今之事,除了新法,还有何事?何况百姓流离失所,一半也有新法盘剥百姓的原因!官家,你就废了新法吧!」
「官家,新法已经使天怒人怨。如今灾民聚集京师,百姓们都认为是新法的过错,万一有人挑唆,以清君侧为名,激起大变,那该如何是好?不若先罢了王安石,给他一个大郡做地方官,安抚百姓要紧!」
「官家,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
「官家……」
「废掉新法,罢掉王安石就能没有天灾么?」赵顼喃喃自语,他心中充满了迷惘,「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呀!」在太庙祷告时,他曾经很坚定地相信太祖、太宗皇帝是支持自己变法的,否则的话,二圣为何会托梦给石越提醒灾害的到来呢?
只恨没有听石越的话,没有做到有备无患。
但是现在他又有点觉得新法可能的确错了,如果真是如王安石所说,新法尽是利民的,那么百姓们的储存应当增多,即使是灾荒,哪里又会有这么许多的流民出现?
攻击王安石的奏折,堆满了御案,《谏闻报》公开请求召回司马光等人,罢免王安石;《西京评论》列举了王安石执政以来的种种天象示警,似乎也不是空口胡言……新法真的搞得天怒人怨了吗?
「朕错了么?」赵顼的信心堤防,已经渐渐松动。
「皇上!」李向安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打断了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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