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第115章


“范先生,届时情况会如何变化?”皇天极虚心求教。
“大汗,以思宗的愚蠢、偏执,他断不会迫于形势而与张素元设法转圜,如此一来,我们就可放手而为。”
“这么说,我们能与思宗联手对付张素元?”皇天极急忙问道。
“表面上,思宗绝不会与我们联手,但实际上又必然如此。不管思宗有什么打算,他都必然要在京师和山海关之间布下重兵,而张素元相应的也得在山海关驻有重兵,如此一来,宁、锦前线的兵力自然空虚。每逢夏秋两季,我们就进兵辽西,但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毁田烧房。张素元麾下的军力原本就逊于我们,再分出重兵驻守山海关,军力就更是相形见绌,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八旗劲旅纵横驰骋,而毫无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张素元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等下去又只有饿死,要是他还能有什么破解之道,臣倒是非常好奇。”
“范先生,张素元会走这条路吗?”皇天极脸色阴沉地问道。
“不知道。”默然半晌,范文海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九十五章 前夜
第二天,清晨,两军开始决战。
站在高达数丈的敌楼上,张素元遥望着八旗兵充满森森杀机的营寨。此时,神色凝重之极的皇天极也同样站在高高的敌楼上遥望着。
随着敌楼上红旗一展,八旗兵的大营霎时四门洞开,数万八旗兵分为八路,就如八条蜿蜒行进的巨蟒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去。
看着有如四支利箭向自己插过来的八旗兵,张素元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就冷冷地注视着。
随着八旗兵越来越近,站在张素元身边的祖云寿也越来越惊讶,八旗兵已进入火炮的射程内,大帅为什么还不传令?
祖云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没有看到的原由,于是又凝神向前方望去。略一注目,祖云寿便发现,向他们冲过来的八旗兵虽然表面上气势汹汹,但战马却并不是全速奔驰,突进的速度比之攻击满雄、侯师杰所部的八旗兵略微慢了那么一线。
祖云寿久经战阵,这一线之差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如果是少量骑兵,全速奔驰和慢上一线,其间的差别还没什么,但若是成千上万的大队骑兵,这其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若大帅所料无误,皇天极确是佯攻他们,而实攻满雄、侯师杰所部,那皇天极佯攻他们必然就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犯不着为此让八旗兵枉送性命,所以炮声一响,八旗兵必然立即或是后撤,或是转向攻击满雄他们。
攻击他们的八旗兵至少有两万之众,如果全速奔驰,则不论是后撤,还是转向,由于整体冲击的惯性,就必然会有许多八旗兵深入他们的杀伤范围之内,但只要是稍微慢上一线,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祖云寿也不禁微微一笑,八旗兵这时一定很茫然,不知所措,但如今即便皇天极发现不对头也已晚了。
转瞬间,八旗兵已深入火炮杀伤范围之内,与此同时,张素元传令侍立在身后,怀抱令旗的中军挥动红旗。
霎时,山摇地动,硝烟弥漫,人马哀鸣,血肉横飞。
看着仓皇退去的八旗兵,张素元惋惜地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了全盘的战略计划,他不得不放弃了追歼八旗兵的大好时机。
“云寿,传令下去,不必吝惜炮弹,约摸够得着就打。”沉了沉,张素元又接着决然说道:“令张明泰亲自操炮,等到满雄不支后撤时,轰击满雄中军一炮。”
片刻之后,大军身后原本空荡荡的瓮城城墙上,突然出现了数十门大炮,长长的炮管泛着幽幽的冷光,在呼啸的寒风中徐徐扬起。随着紫黑色的令旗陡然滑落,霎时,原本还能听出个数的隆隆炮声就连成了一片。此时,八旗兵和满雄两军数万步骑已缠战在一处,双方只有白刃相格,火炮和弓箭都已无用武之地。
满雄和副将百封程听到前往张素元处求救的士兵回报说,张素元只同意炮火支援,但拒绝派兵,都极为不满。现在炮火支援有什么用?于是满雄立即传令,让大军逐步后撤。正在这时,一枚炮弹在大同兵的核心炸开,顿时血肉横飞,倒下一片,满雄也被四射的弹片炸伤。
在一片咒骂声中,满雄和侯师杰先后率着残部退入德英门的瓮城。
敌楼上,皇天极的脸色阴沉之极,这片刻之中损失的人马几乎相当于入关之后损失的总和。
众将退下后,帅帐中只剩下皇天极和范文海君臣二人。
“范先生,现在已毫无疑问,张素元对我们了如指掌,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皇天极额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和皇天极一样,残存在范文海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已不复存在。刚才一战,张素元的所有布置都明确无误地表明,张素元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放在营中的大炮竟有一大半是假的,而且在如此情况下还放任八旗兵突入阵前,张素元此举原本极其冒险,但这险却冒得轻松自如,冒得令一千多八旗将士魂留异乡。原本以为张素元发现他们的主攻方向后,再将大炮摆放到适当的位置,那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将极其有限,因为射程远的大炮每门都至少在千斤之上,推上城墙谈何容易?由于没有防备到这一手,八旗兵的损失更为惨重,张素元厉害的叫人心寒。
突然,范文海遍体生寒,张素元为什么不借机掩杀?
“大汗,臣对此也琢磨不透,但不管张素元打什么算盘,我们都要按预定计划办,只是要更加小心,确保可以安全返回辽东。只要确保这个,我们就不会有什么损失,至于其它的,我们目前只能见机行事,别无他法。”范文海不动声色地答道。
“范先生,现在可以肯定,张素元早已看破了我们的谋划,那您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正如我们算计张素元和思宗,他们会不会来个顺水推舟,反过来算计我们?”皇天极迟疑地问道。
听皇天极这样问,范文海心中轻松了许多,看来皇天极没有注意到张素元的异常。如果看到这个,皇天极会更加忧虑,而且对今后的行动也将产生莫大的影响。
虽然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但皇天极的这种担忧跟本就不着边际,而且现在探讨这种可能也毫无疑义,这个皇天极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事在他和皇天极心中的份量没有丝毫可比性,所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倒不如沉默为好。
就在皇天极和范文海相对无语的时候,负责巡营的贝勒济尔哈郎入帐禀报说,帝国援军开始撤入京师。
闻报,别说皇天极,就是范文海也面现惊惶之色。
“是张素元,还是满雄?”皇天极脱口问道。
“是满雄和侯师杰所部。”济尔哈郎急忙回道。
皇天极与范文海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便疾步走出大帐,飞身上马,向着阵前疾驰而去。
皇天极和范文海一直在透骨的寒风中呆到月上中天,二人这才回到大帐。
辽军没有撤进京师,危险仍在,但还并未到绝望的境地,一切都还在雾中。
“大汗,张素元有自己的盘算,这是肯定的,但要说他与思宗一起算计我们的可能性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几近于无。倘然真是如此,那就算大汗立即撤兵,对于我们而言,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而且若思宗真有这份胸襟,那即便我们这次没中计,败亡也只是早晚而已,所以这种可能性我们可以排除,不去考虑。如果排除这种可能,那不论张素元有什么惊天手段,我们这次都是稳赚不赔。”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让皇天极紧锁的眉头有丝毫舒展,范文海知道皇天极对张素元极为忌惮,即便没有思宗和张素元联手这回事,仅仅是张素元本人,皇天极也轻松不下来。
“大汗,我们与张素元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您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丝毫犹豫和动摇。”范文海恳切地劝谏道。
犹疑片刻后,皇天极传下军令,令二贝勒阿敏统帅的左路三万大军分成三路,每路又分成十队,务必将京郊各县烧杀抢掠殆尽。
满雄和侯师杰之所以率军撤入京师,是因为满雄一状将张素元告到了思宗面前,而思宗则是为了安抚满雄和侯师杰,这才允许他们率部入城休整。对思宗的决定,许多见识明白的大臣无不侧目,因为太过愚蠢,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论出于何种考虑,思宗都不该这么做的。如果张素元忠贞为国,那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显然是张素元胜而满、侯二将败,至于派不派援兵并不重要,因为这是主将临机决断的事,何况张素元虽名义上总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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