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狂歌》第135章


皇帝的身边,那个白衣如雪,美丽绝尘的人儿手握号角,仰首望天,站在那巨大的战鼓之旁,吹响了这个世界上最凄绝却最有力的号声。
皇帝的身边,仍围着一些拼命护驾的人。
在他们的外围,是密密麻麻争相扑来的敌军。
“保护皇上!”咆哮声从京城的各个角落传来,连躲在屋子里的百姓都扛着锄头铲子冲了出来。
没有一个君王是在士兵都逃了还坐在城楼上战斗的,没有一个君王能在城池危亡的最后关头还站在生死搏杀的最前线。也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在即将灭亡的关头还有如此的战气!
战鼓声声中,他们听到了皇帝的呼唤,他们感受到了她那浓烈的战意,他们感觉到了她的不甘。
号角悲鸣中,他们听到了皇后的悲鸣,他们感受到了皇后的哀绝,他们看到了那份生死相守不离不弃的深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战鼓与号角就像一龙一凤的最后鸣唱,荡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召唤着她们的臣民们。
终于,他们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要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坚决地立裴幻烟为后了。只有在这种生死危亡关头还伴随在皇帝身旁的女子,只有这个如嫡仙般的人儿才能衬得上他们的皇帝,才能衬得上那瘦弱却顶天立地的人儿。
“保护皇上——”
“保护皇后——”
人们疯了似地冲向城楼,疯了似地朝敌人杀去。
他们的皇帝不是昏君,他们的皇帝没有抛弃他们,他们的皇帝还在那里浴血奋战。
好久好久了,拓跋娇都不记得自己敲了多久了,她盯着鼓的眼睛只看到面前黑呼呼的一片。
杀戮声停止了,号角声也停了,可鼓声还在响,拓跋娇还在敲鼓,不知疲倦地敲。
“娇儿——”裴幻烟站在旁边悲声唤道。可那人儿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皇上——”有人喊了出来,粗犷有力的声音。
拓跋娇仍在敲着鼓,她在努力地听着动静,但周围都很静,只有很多呼吸声,她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皇上——”更多人在喊皇上,一声接一声,先是零乱的,然后是齐声高喊。是在喊她吧?赢了吗?不然怎么还会有人围着她喊皇上?她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去,好多火红色的朦胧影子在晃动,是火把吗?
“娇儿!”裴幻烟握住她的手,想去拿她手中的鼓棰。可发现她的手指已经伸不直了,手掌里全是磨破的血泡,血水流进了袖子里。
“烟儿!”拓跋娇轻喊一声,问,“退敌了吗?”
“嗯。”裴幻烟望着她的手,喉咙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嗯”来回答。
极轻极轻的一声轻应,却放松了拓跋娇心底紧绷的那根弦,她笑了笑,说,“那就好,至少保住了这全城百姓。”高举鼓棰的双手垂了下来,因为放松,她整个人都像突然垮了般,一下子往地上滑去。
“皇上——”旁边士兵百姓们冲上来想要扶住她,被裴幻烟抢先一步扶住。
拓跋娇勉勉强强稳住身形,努力地瞪大眼睛朝四周看去,可黑压压的一片,除了星星点点的影子,她什么都看不到。她苦笑一声,说,“朕不能再做皇上了,朕瞎了,眼睛只分得清白天和晚上,以后,不能做你们的皇上了。”一个瞎了的人做这江山的皇上,会误了这万里江山的。
“皇上!”众将士的喊声响起,有人流出了泪,跟着,有人跪下了,冲拓跋娇叩起了头,然后整齐的高呼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一种从心里喊出来的呼唤,这是一种对他们君主真心臣服的声音。
他们的皇上瞎了,却仍坚持着在皇后的扶持下来到这城墙上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都逃了,他们的皇帝仍坚持着站在战鼓台上替他们擂鼓,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到所有的敌人都被杀死了,她还在擂鼓。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看不见,她不知道他们赢了,所以她一直在擂鼓,一直一直……
他们相信,如果战斗不停止,他们的皇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停止……
他们对他们的君王只有钦佩和臣服!她瞎了,可她的心却是活的,她能一次次激起他们心底的男儿热血,她能一次次地带着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走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嘹亮的呼声在京城上空回响,奠定了拓跋娇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也奠定了裴幻烟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不可动摇。
“回宫。”裴幻烟轻声下令,扶着拓跋娇走下战鼓台,扶着她一步步踏出累累尸骨,走下城墙的台阶,将她推到马上,再坐到她的身后,搂着她护着她往皇宫里慢慢走去。
一匹单骑行走于京城的大街。两旁的百姓、军士将领无不默默地跪下,恭送他们的君主回宫。
拓跋娇在马上便累得睡着在裴幻烟的怀里,均匀的呼吸传入裴幻烟的耳里,那沉沉的却仿似弱不经风的身子,揪得裴幻烟的心都疼了。这么细的肩,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挑起的却是整个江山社稷,肩负的是天下苍生百姓。
“告诉你,朕瞎了!”
“朕不能再做皇上了,朕瞎了,眼睛只分得清白天和晚上,以后,不能做你们的皇上了。”
轻轻的两句话里,夹杂了多少的伤痛和无奈!那么骄傲的人儿,说出这句话时又是怎样的一种绝望的心情。
长云宫
寝宫里用来蒸煮逼毒的大锅已经撤去,池子里的血水已经被人放干并把池子清洗了干净,满满的一池清水,面上还浮着玫瑰花瓣。
裴幻烟替拓跋娇清洗着身子,原本白晰如玉的肌肤变得似水晶一般透明,能清晰地看得见皮下的血脉经络,娇嫩的肌肤现在似吹弹可破。原本丰腴的身子变得十分单薄,仿佛能被风吹走一般奇Qīsuu。сom书。把她抱在怀里,都不似真实存在的,好像,一眨间上天就会把她收回去。
裴幻烟在想,拓跋娇肯定是天上的什么娇宝,没有被天上的神仙看牢,顽皮的她才偷溜到了凡间。现在他们发现了她的逃跑,想要把她带回去。这种想法,让裴幻烟有一种失去的恐慌和惧怕,还有沉沉的心疼。她从拓跋娇的身后紧紧地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胛上,泪止不住的流,滴到拓跋娇的肩上,从晶莹的肌肤上滑过,坠进池水中,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在水里扩散,消失于无痕。惊觉到自己的泪水,裴幻烟慌忙吸口气,拭去,拧了毛巾替拓跋娇擦身子,动作又轻又柔,唯恐伤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洗好了,找一条毯子,裹住拓跋娇将她抱上床,扶起她,替她拭干头发,拉过被子盖住她。裴幻烟又去找来药,摊开拓跋娇的掌心,露出血肉模糊的手。她小心地用药水替拓跋娇消了毒,再涂上创口药,缠上纱布。那人儿睡得极沉极沉,上药的时候疼了,也只是本能性地缩了缩手,皱着眉头嘟囔两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上好药,裴幻烟上了床,侧过身子搂住拓跋娇,小心得犹如护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拓跋娇动了动,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朝裴幻烟的怀里钻去,钻在裴幻烟的怀里,像小猫似的拱了拱,最后把脸贴在裴幻烟的胸前,沉沉地睡着了,只是,又仿佛坠进了梦里,回到那破烂的宫屋里受着折磨,后来听到裴幻烟的轻哄声,她才渐渐的安了心。
天亮了,拓跋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贴在一团柔软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白白的一片,是衣服的料子。她伸手摸了摸,往里面按了按。软软的,是什么?好像是□。
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去,朦朦胧胧的只看得清一个人形,又眯了眼睛,还是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形,看不清楚,她只得认命地放弃。伸出手摸去,摸到了熟悉的鼻子,再往下,柔软的唇。拓跋娇扬起一抹开怀的笑容,看不见还能摸得着嘛。趴下去,唇上吻,把舌尖伸了进去,舔着。
蓦地,她的头被人轻轻地扣住了,那被她吻住的人儿采取了反攻之势,小心翼翼的亲吻,拓跋娇都觉得自己在她的吻下快成纸人了,很容易破似的。她伸手顶住裴幻烟,笑着躲开裴幻烟的唇,说,“不带你这样子欺负人的。痒痒的,人家想笑。”往床头爬开。
裴幻烟伸过手臂,将她抱住,“别逃,一会儿还要早朝。该起床了。”痴迷地望着她,越发觉得这小东西可爱得让人心疼,想揉到骨子里。就刚才,她刚醒的时候,那双迷茫的眸子,像迷路的小狗一样无助,待摸着她的鼻眼时,又笑得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这拓跋娇的一愁一笑间,裴幻烟就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春秋。拓跋娇的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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