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第229章


嘤……
如此相熟的声音,手中的子夜随之和鸣。
是剑在动,还是心在动?他分不清,也无暇分清。
仰望头顶的如盖浓荫,那双凤眸荡着、漾着,如春来水暖如寒潭破冰,流转着融融春意。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忽略了紧跟而来的万千铁骑,忘记了前方那阵门大开的青营。
嘤……
风从东南来,青袍随之旋起。
“少主!”
……
脚下的风冲天而去,卷乱了山水色的衣襟。不远处的战场上军鼓震天,万马齐鸣。
站在爹娘最后伫立的崖边,她望着沉满暮色的深渊,心头出奇地平静。
都放下了,那月圆人圆的幼时,那含仇带血的过去。如今,能让她乱了心绪的只有……
心动了一下,山水色的衣裙后飘出一抹淡青。
只有、只有……
手中的银剑嘤嘤呜咽,帽上的帷幔吹在脸上,映出浅浅水痕。
缓缓地,她转过身。就这样,隔着那染泪的薄纱两两相望,悄然无声。
彼时的风穿越了此刻的云,宛如一刹那,相思更浓情。
一步之外是否还是梦境?他举步靠近,又怕再一次梦醒。
突然一阵异动,丛林后跃出一匹战马。
踏雍……
月眸倏地撑大,视线骤然上移。
哥…哥。
马项上挂着的人头滴着黏腻腻的血水,月箫持枪而立,眸中溢满星光。
“好……”薄唇颤出一字之音,连踏雍都因感觉到主人激动的情绪而嘶鸣。
“好……”再开口,能说出的还是这个字。
“将军!”一声高吼打破了月箫激越的心情,原是几个青兵赶到了。
“那是?”杀红眼的小兵策马靠近崖边,“眠州侯?”
“对!是眠州侯!”
“将军已摘下雍王首级,要再加上一个眠州侯,那真是盖世功勋啊!”
士兵们齐齐鼓动着,却未发现月箫持枪的手越握越紧。
“噫?”为首的小兵歪头看向青衣之后,“这个女人好像……”
话没说完,人头就已落地。
待看清了出手那人,士兵惊得不能言语。
“你们的家眷我会妥善安排,安心去吧。”
鲜红的血液温热了春夜,两具尸身刚刚落下却又被一阵地动震得微颤起来。月箫回望惊鸟乍起的林间,大队人马就要到了。
得到,也意味着失去。这血离于水的伤痛,这万般无奈的结局,可她只能选择再道一声别离。
“保重,哥哥。”
站在崖边她仰面向后倒去,遮颜的帷帽被山风吹起,缭乱了山水色的衣裙。眼前闪过那双不忍的星眸,闪过崖上染血的风景,最后落入一双弯弯生春的凤眸里。
她归来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是他啊。
“修远…”
下坠的身体落入这熟悉的怀抱,令人唏嘘的四载光阴。
“终于找到你了。”
子夜销魂合为一体,在陡峭的崖面上划出深深刻痕。
“卿卿…”
定乾四年元月帝亲征,灭雍之意与眠州侯不谋而合。逐厉王至乐水之西,厉王遣使请降。帝斩之,曰梦矣。厉王复而投眠,夜氏未杀来使,但一纸相赠。上书:四月二十七,战。
时至,眠青二军兵临城下,铁铳齐放、火炮轰鸣,声震百里。战至日落,伏波上将军韩月箫斩厉王于马下,携贼首于孤蒲崖。约三刻,亲随追至,但见将军金枪染血,眠州侯不敌坠崖。
彼时,成武将军雷厉风奉帝命,于乾城战起之时取道赤江偷袭眠州。恰逢眠州水军来袭,帝与夜氏竟“不谋而合”矣。然战至七日,眠州军闻州侯命殒,终降。
至此,虽有北梁后荆,神鲲已落帝手,天下初定。
《战国记?定乾》
星汉连云浪,海上月正明。
波心里,海船轻轻地摇,揉碎一室月色。
轻暖的床幔里,一对鸳鸯枕,一双梦里人。
忽而,里侧的女子睁开秀眸,目光如月般一寸一寸流转在枕边那张清俊的侧脸上。十指轻轻,将一淡一浓两缕发结在了一起。
“好梦,修远。”她轻道。
揽之入怀,偏冷的薄唇微微扬起。
“好梦,卿卿。”
听,月下山河正静。
番外 第1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番外第1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很久很久以前,在东海一个远离大陆的群岛上……
“哈?”微凉的海风中飞舞着几根银须,宋慎为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人,“丑男?”老眼骤地聚拢杀气,“你竟敢说我家少主是丑男?!”
杀气波及的方向,拉网的岛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是你自己说的啊,松树一样的身高,月亮一样的脸庞,小鸟一样的眼睛,青虫一样的眉毛。”老实人扒了扒乱发,满眼诚恳,“相信我,如果见过丑的这么有特点的人我一定会记住的。”
“你…你…你!”近身咫尺内气息突变,宋老头一个马步窜至那人身前,“我家少主那是肃若青松、清胜水月、眼如丹凤、眉似卧蚕。”
每说一句老实人便在心中勾画一分,末了他眨了眨褐色瞳眸,极认真地开口:“老人家。”
“想起来了?”直面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
“你确定你找的是个人吗?”
咫尺之内,狂风冲天起,海涛失颜色。
“爹!”
宋宝林用尽吃奶的力气方才抱住了红眼老宋:“爹,您忘了半年前的教训了么。在星星岛上寻人您也是这样把人吓到,要不是小二想出跳船求生怕是性命不保啊。”
“是啊,爹。”宋小二挺身而出,挡住了老宋堪比十连铳的火眼,“这里到底不是神鲲,您要拽文别人也听不懂呐。”边说边向身后的岛民挥挥手,示意那位惹祸的主快点接话。
可谁知……
“我听得懂啊。”老实人再说老实话,差点让小二抓头发,“我可是岛上神鲲话说得最好的呢。”那人一拍胸脯,露出的刺眼微笑眼见就要点燃老宋这根爆竹,就见他一边比画一边再道,“凤是一种尾巴很长的小鸟,而蚕不就是胖胖肥肥很恶心的青虫么。”
小二缓了缓气,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小伙子啊,是老夫误会你了。”老宋收敛了怒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吧,我再把我家少主的性子跟你说说,这回绝不会弄错了。”
将老实人拉到身边,两人一对眼,在大宝和小二的殷切期待中老宋娓娓道来。
“要说我家少主,真是个性子顶好的少爷啊。”
骗……
骗人!
“这麽多年,老夫从未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大宝、小二相望一眼,竟无语以对。
那是因为少主懒得说话吧……
“我家少主不仅对人好,但凡有生命的他都温柔以待,像是他七岁那年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鸟,竟不顾自身安危在暴风雨天爬到大树上。”
“哦!真是心地善良啊!”
岛人热切的回应刺激了老宋本就强大唾液腺。
“我们神鲲有句话叫三岁看老,其实应该从他小娃娃时候说起,那时候啊……”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少主救那只乌雀只是等着乌雀蛋入药。”
“还有那盆金丝菊是因为挡路才被少主踢开,哪里知道原先放的地儿被雷劈了呢。”
兄弟俩翻出陈年旧账,郁闷之情浓到心里,最后只化为一问。
难道这就是爹爹眼中的真实?
“哎”
同时叹息。
怨不得他们找了一年多还找不到少主了,原来都是“真实”惹的祸啊。
“叔叔。”
稚嫩的童音响起,如清风般吹散了念经般的老声。兄弟俩视线缓缓下移,只见耀眼的阳光下站着一个小人儿,这孩子肤色不似岛上人的黝黑,若不看那双深红色的瞳眸,便是一个活脱脱的神鲲娃娃。
“叔叔是在找人么?”
小二揉了揉眼,这孩子的笑怎么似曾相识。
“是啊。”大宝却没弟弟那般敏感,“小娃儿你见过一个我们这种相貌的男人么,他个儿颇高,让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敬畏,是个天人般的大英雄。”
原来这就是哥哥眼中的少主啊。
瞟了一眼兄长,小二补充道:“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就算是大热天都会有身处寒冬的错觉。”
猫儿似的瞳眸忽闪忽闪,小人儿站在那儿将一老两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没错!这样的眼神分明就是!
小二刚要开口,就听……
“你们是从水月京来的?”
被幸福撞闪了腰,父子三人愣在原地。
“错了?”小人儿瞟了“石雕众”一眼,缓缓转过身去,“一只老母鸡、一块壮木头,还有一只笑面虎,明明和爹爹说的一样啊,怎么会错呢?”
壮木头?
笑面虎?
爹爹?
三人同时回过神,但很显然抓到的重点是一左一右。
丰、梧、雨!
奸险一笑,小二刚要拎住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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