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激流》第107章


“奔古尔查”重复了一遍名字后章扬苦笑道:“不是知道要死在我手里,而是他早就准备死在我手里。”
如嫣似是来了兴趣,索性支起身子,越发不解的追问道:“你不是说此人是铁勒第一勇士吗?两军交战又有谁会不求生但求死?”
“有!”章扬的心中一痛,已被如嫣的话勾起了往事辛酸。不光是奔古尔查,就连自己的师傅,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怕也是做好了等待死亡的准备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章扬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如嫣,你要知道,对于一个英雄而言,光荣的死去远比卑微的活着更为重要。”
烛花忽而一爆,带得屋内光线猛烈的晃动,在如嫣那若有所悟的眼神里,章扬似乎又看见了红滩上的惊心时刻……
无数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沙石席卷大地,吹得人们不得不眯起双眼。章扬重重的喘着气,头上伤口流下的血迹缓缓划过唇角,咸咸的湿湿的,而他却不愿伸手擦拭,只把手中长枪死死的指向奔古尔查。
四周北谅军人马密集,刀枪林立,如同无法逾越的高墙将他二人重重围在了中央。脚下,是无数铁勒骑兵与北谅战士的尸首,暗红的血液就像傍晚的彩霞,点缀着黄沙绿草。
奔古尔查座下的黑马已经累得几乎无力奔跑,铁塔般的身躯上血迹斑斑,可是他的眼睛,依旧如恶狼一般凶狠。“来吧,北谅的勇士,看看你的铁枪,能否沾上我的血肉!”
遏制不住内心的激荡,章扬无视身后召唤自己回阵的锣声,目中精光猝然大放,催马扬抢奔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奔古尔查拔出腰间短刀,猛地刺进了马股。黑马一声哀鸣四蹄刨地,顿如离弦之箭,驮着他腾空而起。
两马对冲,其势如电,眼看着他二人都摆出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就连旁边观战的单锋,也不禁惊啊出声。在他看来,奔古尔查的随从俱灭,此时就如孤魂野鬼一般再无凭恃,只消十余弓手,便可擒杀此人,又何必去冒险呢?
他如何会想到,在章扬的眼中,这一刻的奔古尔查,活脱脱便是当初思水河边的自己。那时,他不也是这样向着命运挑战,向着未知挑战?
强者该有他享受尊严的资格!
铁器在空中相会,爆出一声铿锵的回音后,旋即又分了开来。章扬兜转马头双腿奋力一夹,双手平提枪身,募然吐气又出。亮得有些刺目的枪尖忽然化作一条银色光芒,顺着马势带出吞噬天地的冷厉直刺向奔古尔查。
“吼”的一声暴喝,奔古尔查振臂展开破天刺,竟是不避不让,也向着章扬的咽喉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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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柄利器带着暴烈的狂潮相向而行,两双眼睛如同耀于夜空的明星相互凝视。在那时间似乎停滞的瞬间,章扬望见自己的枪尖抢先椎入了奔古尔查的心窝。也望见,他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满足的笑容。
看着奔古尔查伸手握住枪杆,不让自己的生命随着枪尖的离去而迅速消逝。章扬定住枪身,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明知这一枪不能不挡,为何还要这么做?”
“你……该明白,对于铁勒第一勇士而言,死在英雄的手里,那……才是他该有的结局。”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奔古尔查的胸脯开始剧烈的颤动,生命在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慢慢离去。
“你,何尝不是个英雄?”对着面前的敌人赠出最高评价,章扬肃面缓缓的拔出了长枪……
第四章经西
几道阳光透过赭红窗棂照进了安泰宫,一只躲在金丝架上的红尾雀鸟随即发出清脆的鸣叫,打破了坚守一夜的寂静。卧于龙塌上的皇帝勉力张开困乏的双眼,愤怒的望向这只昨日由西南宁州进贡而来的怪鸟。然而疲累,就像吸附在他身上挥之不去,连一个翻身起床的小小动作都令他脑中晕眩气喘不已,不得不僵坐在榻边休息。年华老去的悲哀忽然溢上心头,把片刻前的怒火彻底浇熄。
他抬眼缓缓的扫视了一下大殿,雨过天晴色的地面、紫红浓重的宫门还有那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流苏帘幔,这些曾经让他觉得高贵无比的器物,此刻却恍若一堵厚厚的土墙,压住了他的呼吸,锁住了他生命,让人窒息而郁结。
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是贴身的中侍悄悄进来张望,还不等那人惊慌失措,皇帝已经斥道:“混帐东西,是谁让你把这恶鸟放在大殿里的?”
“是……是皇上昨儿个自己吩咐的。”那中侍显然乱了手脚,支支吾吾的脱口而答。
“胡说!”皇帝双目生威,疲软的身躯似也因为怒气而膨胀起来。“朕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那中侍立刻倒伏在地,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昨日鸟儿进宫,着实令皇帝高兴了一阵,晚上用膳时确实顺口说了声留下。可如今皇帝既然忘了,自己自然就不能再辩解,若是为了只鸟儿丢了性命,那岂不冤屈。
正当他浑身是汗,不知该如何解说时,有侍从在门口轻声禀道:“启禀皇上,柳大人已经侯在殿外。”
皇上怔了怔,旋即对那中侍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侍候朕更衣。”说罢一指雀鸟又道:“回头把这畜牲弄出去,若是再叽叽喳喳个不停,给我宰了。”
柳江风在殿外不安的来回走动,偷空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昨天董峻的丧葬大礼,确认自己并没有出错后,他反倒越发糊涂皇帝为何一早便把他招来。
殿门几无声息的向两边打开,随着中侍的喊声,柳江风定下心神稳步进入了殿堂。只见皇帝背手侧身而立,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之色。
“柳卿不必多礼。”淡淡地招呼了一声,皇帝转过脸来,单刀直入地问道:“朕招柳卿来,不为别事,只是想知道海威何时返京?”
屁股刚刚沾上座椅,柳江风又只能赶紧站起来回答道:“据海威给兵部的行文,道是准备抚定草原后就起身回京。”
眉毛稍稍一挑,皇帝加重语气质疑道:“抚定草原?他没说具体时间?察尔扈草原有数十族部,帝国虽挟击破西铁勒之雄威,怕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安顿得了的。难道说草原乱上三年两载,他也跟着逗留个三年两载?”
“这……”柳江风迟疑了一下,海威没有即刻班师回京,虽有着抚定草原这个大道理,可谁都明白,此事只能潜移默化许许图之,绝非一朝一夕所能达成。而皇帝急着惦记让他回京的意思显而易见,外患已消,下一步自然就该削弱权臣。董峻已死,西北再无人可以制衡海威。如今他带甲十数万,坐地数千里,声威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倘若再让他在察尔扈草原呆上个几年,就算帝国想调他怕也调不动了。
只是,董峻海威舍生赴死勇往直前方才为帝国消弭了西铁勒这个大患,就算皇帝有心提防,也决不能过于露骨。如此一来,岂不又要把难题丢到他的身上。抚定草原当然是关于帝国命运的大事,容不得马虎。可不招他回京却又无法让皇帝安心。这个两难的局面,到底如何去化解才好?
见他沉吟不语,皇帝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豫,他冷冷道:“若是近期他不能确定回京的日子,朕便亲自下诏,召他回京!”
“皇上!”柳江风急呼了一声,他虽然深信海威绝对会奉诏还京,但察尔扈草原正是大变之后亟待大治之时,没有一个威望足够的大臣压阵,要想尽快平静想来也不容易。他脑中急转,闪电般的想了无数念头,终于从中找到一个勉强可以平衡的主意。“臣有一建议,西北扩土千里,原先的州县已经不能有效治理。臣以为,可以效仿帝国先例,辟察尔扈草原及附近地域另建都护府,升海威为都护使,总管军事。”
不等皇帝勃然色变,他紧接着说道:“海威虽为都护使,但奋威军必须移防平贼军原先的驻地蟠龙峡,而都护府的府城可以定在怀州,怀州地处揽月峰以北穆尔古冰峰以西,本为帝国边市之地,虽因战事经年而渐渐荒废,但向北不过数十里便可进入草原扼住冰峰东西两侧,即可阻绝西铁勒余孽逃亡,又可防止东铁勒回窜,地势可谓至关紧要。在怀州设一知州负责政事,由平贼军驻扎接防。如此安排,皇上以为可否?”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大感兴趣。果真按照这么一来,海威名为都护使高居西北之首,却极难垄断军政大权。他若是不肯轻离奋威军,就无法到怀州操持政事。若是一心想包揽全局,就必定要把自己置身于怀州城内平贼军中,到时就算真起异心也好对付多了。
“平贼军现在还有多少人?”皇帝想了想问道。
“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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