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幸残歌》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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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浑浑顿顿的在城中跑着,她不晓得自已是怎地从府中出来的,只约摸觉得府中有人发觉了沐霖已死之事,正乱作一团。她只有一个意念,便是寻到石头营,完成沐霖最后的嘱托。城中此刻亦是骚动不安,好似有呼喝打斗之声远远传来,但石头营所驻的西门尚还平静。她闯入石头营中,只来得及说了句,“二公子为沐霈所杀。”便晕倒在地。待她醒来,见自已又回到了沐霖房中,沐霖的尸身仍在原处,却是……已被割去了头颅。沉香一惊,转身看到李兴等石头营将士聚在身侧,方明白过来。她想起沐霖最后的话,对李兴道:“二公子要你记得他在远禁城中之语。”然后一头撞在了墙上。
李兴见沉香说话的神情,便知她想如何,却没有阻止,他心中其实甚羡之,如没有沐霖着他为石头营兄弟的托付,他也极想就此一了百了。李兴一把抱起沐霖的尸身,对身后痛不欲生的众人道:“二公子最盼的就是诸位兄弟们平安,如今沐家云家都不必管他了,我们走!”
沐霖的头颅此刻正放置在云行天的案头。云行天踉跄几步退后,撞倒几凳烛台,险些跌在地上。云行天难以置信的看了这具头颅良久,双手微颤捧起,沐霖神色恬然,纵使血污面目,亦不觉可怖,反觉可亲,好似在沉沉入睡,嘴角含笑,仿佛顽皮的嘲笑于他。“为何?为何在付出了如许的代价后,在京都就要到我手中之时,却还是教你跑掉了。沐霖呀,沐霖,原来我今生都是无法攻下你所守的城池的,原来我今生都注定了做你的手下败将的。”云行天感到极度的不甘不忿,他好似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完成了功课,得了大人的奖赏,然而才发觉那果子已是霉坏了的。
云行天将头颅端端正正的放于桌上,坐下来,看着那个跪在自已面前的人,他的瞳仁骤然收紧了,喝道:“沐家可降?”鲁成仲道:“只沐霈来降,沐家余人尚未知。”“那便好。”云行天道:“既沐家未降,那便依我先前之言,屠城!”袁兆周在帐外听得,大惊失色冲进来,道:“项王,不可,项王难道要做蛮族所为之事么?”云行天盯着他,目光有若霜刃,袁兆周心头一寒,又道:“若是老将军在,绝不会容项王做此事!”良久,云行天终于开口道:“所有沐姓族人沐家军士俱杀!”袁兆周还待说什么,但一见云行天的神情,终于气馁,不再言语。
沐霈被拖出去时,没有呼叫,却是大笑。他想道:“我这小丑角色终于演完了。高总管以为我信了他的话才如此做的。哼,我沐霈虽比沐霖笨,却不比他差,难道我看不出来云行天一心一意只想亲自击败沐霖么?我自然知道,云行天会大怒,但那又怎样,沐家全死了,黄泉路上倒也热闹。我是要入地狱的,沐霖在战场上杀过那么多人,只怕也是不得升天的。沐霖,等我一小会,我马上就来。沐霖,我知晓欠负你良多,只是,谁让苍天给我们开这样的玩笑,让我早你两月出世,让我生于正室而你生于侍妾。自小及大你可知你给了我多大的苦楚,不论我怎生勤力,都永不能及上你。人人都在我耳边道,你是嫡出的长子,怎可输于那个贱妇生的儿子。若是你我易地而处,我定也能全心全意仰慕你,但我不能,是以便只好千方百计的害你。我二人定是前世结下了什么冤孽,来生再还你吧……”
“咣!”门被砸开,高师爷从容的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数十将士冲入,沐郅闵随之走进。沐郅闵以剑指他道:“你……可是你教唆沐霈杀了沐霖投降?”高师爷点头道:“不错。”〃你为何要如此?”高师爷笑道:“我本不姓高,我本来的姓氏也不必说了,我父是个小人物,王爷也未必记得。我家输于你家遭了灭门之祸,你沐家如今势不如人,也正该如此。谁叫王爷虽生了个好儿子,却更生了个奇蠢无比的家伙,哈哈哈……”沐郅闵神色狰狞,迫了进来。道:“我家虽亡,可总要在你死之后。”高总管淡然道:“不必王爷费心了。”他唇角泌出一丝血迹,委然倒地。沐郅闵听到身后楼板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火光四下摇晃,有人高呼道:“项王有令,所有沐家人一个不留……”沐郅闵手中的剑颓然落下,他取过桌上的灯油,淋在了地上,火光骤起。
相距五十年后,京都城中再度燃起映红天际的火光,沐王府与皇宫最为富丽之处化为白地。至此京都元气大伤,再无复中洲第一城之旧态。只楚绮河一带远避战火,幸免于难,此后京都更名楚绮城,以烟花之地而名传。只那些买醉寻欢的文人墨客偶或发些思古之思,作些诗词歌赋相悼,才使得后世人略略可得知这城曾有过的辉煌。
第十回 无法解释我内心的狂热,和对未来的执着
杨放发觉城中骚动,便命部下整装待命,原是防着沐家突围,不想城门打开,却是云军将士。得知沐家有人出降,不由长舒口气,心道:“屠城之令总算是不必了。”当下遵云行天之令,着部下进城受降接防。自家率了几个亲随从城中穿过,往中军大帐去。正行于道中,却听见偏巷中女子呼喝声,并有几个男子调笑之音,杨放皱眉,想道:“我在云军中时,军纪何等之严,何以今日入了京都竟有调戏妇女之事,若是依着项王往日的性子,但凡听得此等事,领军的将军都要受鞭刑的。”于是一拨马头往那厢去。
果见一名女子被迫在巷角挣扎,几个云军士卒围在四下,杨放大怒,冲过去,将几人撞开,那几人正欲挥刀上来,杨放的亲兵喝道:“大胆,杨放大将军在此!”
那几人中有一标将,看的真切,还刀入鞘,跪下行礼道:“见过杨大将军。”杨放喝道:“你们这是作甚?老将军方才过世,就如此败行,莫不是欺行风将军刚就任,一时管不上你们么?我杨放也是从云军中出来的,就是代你家将军教训你们,你家将军也不至见怪的。”标将道:“小将不敢,小将是在执行军务。”杨放更怒,道:“何时我军的军务中竟有调戏妇女一事?”标将道:“这女人是罪人家属,意欲庇护罪人,还伤了我们几个兄弟。”
杨放定睛看去,果见这人面上都有血痕,那女子身侧伏一尸,女子正抚尸而泣。杨放缓了缓口气道:“这人意欲抗拒大军入城么?”标将道:“倒也不是。”杨放奇道:“那他所犯何罪?”标将嗫嚅了片刻,方道:“项王有命,沐姓族人及沐家军中人皆杀。”“什么?”杨放这一惊非同小可,在马上晃了一下,问道:“为何如此,沐家不是出降了么?”标将道:“闻道沐家中人献沐霖人头出降……”不待他说完,杨放已是心明如镜,打断他道:“现下,难道就正在……”这“屠城”二字竟是说不出口去。标将却已明白,回道:“正是。”沐霖无心再过问此间事,草草道:“便是这女人有罪,污辱妇女也是重罪,你们若当自家仍是云军将士,便知如何自处。”然后策骑而去。
沐霖来到安王府时,眼前的情形让他疑堕地狱之中。成千上万具尸首在火光中烧出刺鼻臭味,中人欲呕,尚不断有人被推入其间。沐家将士拼死顽抗,然而兵力本就悬殊,又是各自为政,为指挥得当,悍勇精锐的云军杀的血流成河。更多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沐家在京都坐镇多年,京都城中沐姓族人逾十万,尽有老弱妇孺,呼天喝地,哭声震天,却被后头箭矢迫着,身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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