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幸残歌》第37章


的时辰了。有几个年青好事的将军原也计议过几样把戏,但一到云行天身前,多年积威之下,又那里闹得起来,不咸不淡的顽笑了几句,各自识趣离开。
宫女们退下,云行天笑吟吟地站在妆台边看赢雁飞卸妆。赢雁飞将满头珠翠一样样取下,乌发一缕缕滚落,侧头取梳理那一头光可鉴人的青丝,红烛喜服映的她面如芙蓉,娇艳无俦,云行天不禁道:“自我识你以来,以此刻最美。”正欲抚她长发,却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他大惊,心道:“不过喝了这几杯,以我的酒量,又怎会醉?”扶住一样事物站稳,定睛去看,只见赢雁飞已放下梳子缓缓站起,注目于他,面无表情。云行天猛然醒悟,喝道:“你……”天上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云行天一惊,倒了下去,然后便再无知觉。
赢雁飞走到一对龙凤花烛之前,吹熄了烛火。房里便暗了下来,她打开房门,房处狂风大作,雨点如炸豆一般落下,吹进房里,倾刻间地上一片狼籍。沓杂的脚步声踩在了门外的石板上,杨放率二十多甲兵冲了进来,看着地上的云行天,他松口气道:“皇上无恙吧?”赢雁飞点头。杨放伏下身去,探了探云行天的鼻息,见他气息自如,道:“还好。”便将云行天负在肩上,令道:“你们几个解下披风为皇上挡住雨。”又向赢雁飞道:“娘娘早些安歇。”便冲出屋去。行了数步远,杨放停步回顾,只见赢雁飞立在门口正中,站的笔直,衣裙劲舞,形同鬼魅。此时一道闪电扯过,杨放见到她那张全无血色的面孔,面上满是水迹,也不知是雨是泪。
第十一回 问天下谁是英雄
云行天朦朦胧胧地醒过来,睁开眼,见这屋子里的事物极是眼生,想道:“这是那里?”昨夜种种却一并兜上心来。他回想起最后所见的赢雁飞的神情,心头冰凉,然后便是难忍的狂怒,欲从床上一跃而起,却没能如愿,只是弹动了一下,便又倒回去,云行天活动了一下肢体,只觉手足酸麻,力道尚不足往日一成。
“皇上!”云行天听到这句话,才发现屋中尚有一人,他缓缓转过头去,盯着那人道:“杨放?会是你?”杨放跪下道:“皇上,杨放该死。”云行天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道:“我方才想过会是谁,赢氏她没有兵权难以独自成事,必有统兵大将相助。我想过令狐锋云行风,却唯独没想到过会是你!你好得很呀!”杨放抬起头道:“皇上,杨放十三岁起跟从皇上,为的是解救中洲百姓于水火,可皇上近日所作所为,着实太过了。而远征蛮族之战,且不要说输赢,便是胜了又如何?中洲会因此一战,毫尽最后一滴血,元气损耗贻尽,再难恢复。杨放不得已而为之,不敢求皇上恕罪,只盼能阻皇上犯下大错!”“是谁?是谁教你说的这番话?”云行天冷冷道:“你是回到西京后才得知我北征之策,这短短半月,以你的为人还难以做出决断。定有人在这之前就对你说过这等言语?那人是谁?”杨放站起来道:“是,是有人早已对末将断言皇上会北征,那人就是……云老将军!”“你放屁!”云行天勃然大怒,终于跳了起来,晃了一晃,扶床站好,指着他道:“你竟敢拿云老将军出来作幌子?”杨放哀恸道:“是真的!皇上,这是云老将军临终前对我和行风的遗命!”杨放从怀中取出一信交于云行天手上,道:“这是老将军给云军将士的信。皇上请想一想,若不是老将军,世上又有何人可让云军背叛皇上?”云行天闻言浑身一颤,接过了信细阅。
杨放看着云行天阅信,神思恍惚,似又回到了那日云代遥的帐中。那日他得了讯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快马赶到西京城下,进帐之时,只见云行风已先到了。云代遥在席上见他到来,颤抖着干枯的双唇对云行风道:“快,快把大夫留下的药给我服下!”云行风犹豫了一下,道:“可……大夫说……”云代遥吃力的喝斥他道:“快,快,我没有多少时辰可耗了。”云行风终于将一碗药水喂入云代遥口中。杨放见云代遥平日里威严端正的面孔在昏黄的烛光中如此瘦弱憔悴,眼中一点神光如风中之烛,似时时都会熄掉,顿时知晓自已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不由大悲,跪在席前,泪如泉涌,也没注意云代遥用的是什么药。云代遥用过药后声音有力了些,道:“杨放不要哭了,听我说话。”杨放一时还是止不住泪。云代遥有些生气道:“别哭了,你知道我方才喝的是什么吗?是回神汤!”杨放一听,大惊,拭干眼泪。这回神汤本是军中常用之物,但凡遇上绝境,或需赶死队时,就以此汤送服,能使人精神倍增,力大无穷,不惧疼痛,悍勇无比。然数时辰过后,便是必死无疑。杨放知云代遥必有极要紧的话说,当下凝神静听。
云代遥道:“杨放,你前日送来的战报道已逼近岑下城,城中守将有意投降,是吧?行风,你大前天说是远江涨水,阻住了大军去路,是吧?”杨放与云行天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何云代遥会在这当儿提起这些日常琐事,二人各自道,〃是,岑下城已降了。”“是为了避水,多绕了三日的路程,不过已经过了丽日山。”云代遥点头道:“我问你二人这些,是要你们知晓,我虽伤了头,但神智还清醒,我要说的是我一心想说的话,免得被你们以为是糊话。”杨云二人齐道:“不敢。”云代遥支起身子,二人忙左右扶起,让他靠坐起来。云代遥喘了一阵道:“我下面说的话,你们一定要好好听着。”
二人不敢出声,盯着他。云代遥平静的道:“你们以为项王这个人如何?”杨放一怔道:“项王英明刚毅,战无不胜,体恤将士,不嗜享受,自然是百年难得的英雄人物。”云代遥苦笑了一下,道:“他英明刚毅么?何以见得?”杨放闻言心中大是不安,道:“对蛮族一战,人人都以为不可,唯项王一意孤行,却得大胜,一举除去此心腹大患,为中洲五十年来第一人,难到不可言英明刚毅么?”云代遥却摇头道:“胜过蛮族并不因他英明刚毅。”杨放道:“那又是因何故?”云代遥冷然道:“因他运气好!”此言一出,杨放与云行风惊愕之下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好一会云行风方道:“父亲这话,若是让将士们知晓,是定要以为父亲头昏不晓事了。”云代遥却不理会他,只径自道:“若是蛮族攻城之日令狐锋不正好运粮到瞧城!若是蛮族在雪拥关后的侵扰再多上半个月!若是没有最后那一场百年不遇的蝗灾!谁知今日的中洲会成为何等模样,又怎知今日的你我在何处?”杨放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上一凉,细细一想,就有些后怕。
云代遥道:“与蛮族之战,云行天是在豪赌一场,他不单是拿自已在赌,更是拿整个中洲的生灵在赌,所幸的是,他赌赢了而已。可是,你们也好,他自已也罢,却以为这战是因他而赢的。”云代遥微微摇了摇头。杨放听的骨子里都冒着寒气,问道:“那为何老将军未曾阻止项王?”云代遥道:“因他赌得对!蛮族确有入侵之意,不过在迟早之间,其时我们先动手不过是让蛮族更伧促一些罢了。只怕他赌上了瘾,还会赌的更大!”云行风道:“父亲的意思是……”“我恐他会在三年内北征蛮族!”“北征蛮族?”杨放几乎失声叫了起来,道:“项王不会做这等……这等……”这话说了一半,杨放说不下去了。云代遥代他说完:“这等失心疯了的事!你方才说他战无不胜?可你忘了他败过一次吗?他败在了沐霖手上,这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若是不能洗雪此恨,他心里那团火熄不下去的话,他就会找一个更为危险的事做,以彰显他的威名,夸耀他的武功!”“不不,不会,项王他不是对那件事看得很淡么,不是说若非此败不能轻取远禁城么?”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云代遥似有些遥思往日的样子,道:“我识他比你要深!他的心气之傲不是你们可以想见的。他自幼就从不肯服输,我头回见他时,他被十几个小孩压着打,还要死死的咬住内中一个的手,硬是咬下一块肉来,那小孩吃疼,要他认输就放他走,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口……日后他念及此事尚耿耿于怀,自觉没打赢,失了面子。自他十六岁以来,他就没败过,那怕是与十倍于他的敌军对垒,也能斗个旗鼓相当,可那次他却是完败,败在沐霖手下,他能把这事瞧得淡了?他那时要是大发脾气,倒也罢了,他面上愈是显得淡,心中积恨愈深,若是京都城顺顺当当地攻下来,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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