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第106章


杨广怒道,“你不会喘气吗?”
于是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怔忡的望着他,眼前人越来越清晰,黑黝黝的眸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我舔舔嘴唇,果然腥腥的,咳了一下,道,“对不起。”说完轻轻别过身子,尽量跟他在狭小的空间内也保持一点距离,可是显然,在刚才那样的状况下,我这样温和的做法是多么的欠缺力度。
“没什么,我的错。”杨广也别过身子,正视着前方道——前方也不过是深蓝色的布幔。
我想笑一笑,可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道,“我眼睛看起来还正常吗,不红吧?”
他仓促的看了我一眼,转头道,“嗯。”
一路上,再也无话,我呆呆的想着曾经和姐姐一起经过的一幕幕,不再难以遏制的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人何其脆弱,同万物比,充斥着一种无力感,我们能做的貌似很多,可不过转瞬即逝,如同漫天绚烂的烟花,归为黑暗。从姐姐,到沈南新,两个人面容不断变化,都带着浅浅的笑,反而似乎是我,不肯放手让他们走,我闭上眼,深深低下头,无声的叹息,我想啊,太想了,就是想再见一面,就是想知道他们过的很好,就是……悲痛过后,深入骨髓的想念。
“杨广,”我突然低声道,“你有过很想一个人的感觉吗?可是又知道怎么也见不到了的感觉。”不等他回答,我又继续道,“想,特别特别的想,你就想: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总觉得我们不是孩子了,能够懂得很多道理,可是面对死亡,什么年龄其实都一样,不过是懵懂的孩子,我……”我细细的道,“我好想啊……”
“我……”罕见,杨广说话居然迟疑的道,“有过。”
“我不信,”我呆呆的道。
杨广似乎干咽了一口,克制着自己。
我道,“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你视所有人如草芥,一棵草死了你怎么会想念,反正离离原上草,到处都是,有什么新鲜。”
杨广怒道,“我看你脑子里面是长草了。”
我瞥他一眼,叹口气,心里忽然有一丝笑意,很久没有见到他冲我发怒了,现在反而觉得亲切,仿佛……仿佛中间的变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重逢之后,那个喜欢对我发怒的他,那个喜欢偷偷挑衅他的我,慢慢的,笑成了苦笑,因为一切究竟不是没有发生过。
“杨广,”我扭头望着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刻问这个问题,“告诉我,那一箭是你射的吗?”
“有区别吗?”杨广沉默片刻反问道。
“有,”我道,“你明知道是有的。”
“那你为什么早不问我?”他又问道。
我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跟我解释?”
他道,“因为我很生气。”
我道,“你气什么?”
他道,“没你的事——如果是我派人射的那一箭呢?”
我心里抽搐一下,说不出话。
我们各自侧头,都不看着对方,默默的出神。
良久,还是我先开口道,“我不喜欢对这样的事情做假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他也缓缓转过头,四目相对时刻,我心里有一抹难以言明的忧伤,静静道,“我不适合你的节奏,真的不适合,太累了,杨广,我追不上,每句话都看不到真心,提心吊胆的,两个人算计着度日,我受不了。”
杨广抬着我下巴,声音沙哑,道,“你说受不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要命救我?”
我摇摇头,道,“你不必挂在心上,我不能跟你过日子,不是说我不……你,而是我能力有限,没办法……”
“我给你得不够多?”杨广声音中居然有似困惑道。
“够多了,”我忙道,“说真的……我不配你给这么多,这么多……你能得到世界上最好、最完美、最出色的女人……”我努力的想表达,却怎么也表达不清,“我们性格不合适……”
杨广道,“我觉得合适。”
“可是……”我刚想辩解,却一下被他打断,喝道,“你烦不烦?”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之后刚要说话,就听杨广道,“你闭嘴。快到了,一会儿该干什么干什么,沈福根唐谦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他们两个反应都比你快,也比你懂规矩,你全听他们两个的就没错。”
沉默的,轿子就停下了,杨广下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下轿,听见他淡淡的一声,“不是我。“
我猛的抬头,却看见他已经跟柳言远远的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两道白色的背影。
第四卷 江南 第七十章 拜祭(下)
唐谦和一身侍卫装扮的沈福到了我身边,唐谦低声道,“怎么了?”
我浑身颤抖,说不出的大悲大喜,左冲右突,头晕目眩,道,“没事,我们跟上吧。”
和杨、柳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唐谦目不斜视径直望着前面,但是低声对我道,“王妃,一会儿您千万要克制自己,现如今不比在外面,什么状况有晋王殿下照着,您尽可以随心所欲,这里面,就算是晋王也未必能够保护的了您。一旦有任何万一,您就装晕过去,我们总可以帮您抵挡住,您千万别自己逞强,那才会出大麻烦。”
我点点头,道,“我都听你们的。”
一路上,白幔飘飘,仿佛朗朗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诵经声入耳,听不真切,呢呢喃喃,我脚下一绊,心里一空,幸的唐谦不动声色的一只手扶住了。她用力攥攥我手,让我切不可再这样的心不在焉。
前面越来越近的,就是殡宫,从里到外站满了人,一个个白衣胜雪,烟火袅袅,直达云际,才慢慢浅淡,继而消散。
杨广在门口不知是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走了进去,我跟着要往前走,被唐谦轻轻拉下,道,“再往前您不能去了。”
我顿时明白,那就是姐姐了。
远远的,能看到刻有“福”字的女棺,我战栗着,不受控制的哆嗦,立刻深呼吸一口气,笔直的站在唐谦边上,我不能有任何意外,泪水虽然模糊了视线,可我努力的克制。眼中再无其它,只有那口女棺,姐姐,那里面躺着的,就是那个我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对我最和善的女子,姐姐,姐姐,我竟然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你。
乱哄哄,吊唁的人来人往,我这样的侍女都随立在外。
脸上一凉,还是有泪水滑落面颊。我胡乱一抹,怕被人发现。
“没事吧?”唐谦担心我,轻声道。
我微微摇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假设着自己同这一切无关,假设着在考虑别的事情,我闭上眼睛,默默祷告,姐姐,但愿你在那个世界里面,再无苦难、无伤痛、无悲哀、无嗔怒、无怨恨、无酸楚,有快乐、有幸福、有甜蜜、有宁静、有安逸、有恬淡、有关怀……
当我无助,就去见姐姐,她鼓励我,去争取、去努力,去敢爱。
那时姐姐恬静的看着我,说后宫女人不过是团扇一般的命运,没有任何可争可夺的,她安分守己,只想与世无争的过日子。
脑海中是秋游的那天,姐姐和我兴高采烈,仿佛没有任何不快,然后……我们遇见了飞扬跋扈的沈南新,至此为定格,那两个人在秋天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都在笑着。
那一天……我哽着,喉咙像有东西横在那一样的疼,那一天的那两个人,全都不在了。
那一天曾经是我最甜蜜的回忆,那一天杨广别扭的送给我一条项链,别扭的第一次对我表达似是而非的情意,那一天……
直到唐谦大力摇我手,我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道,“我们要走了。”说完,拉拉我袖角,我跟上她,后面是沈福,向另一个方向走。
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唐谦道,“柳大人刚才说,晋王突然有急事,所以让我们先行回府。”
我问道,“这样没关系吗?”
唐谦道,“没关系,我们绕那边走,曾经是太子妃在宫中小住过的地方,现在还没有收拾出来,半废着,一般不会有人去,真遇见人尽管实话实说好了。”
我胡乱点点头,跟在她边上低着头一起快速走着。
“等一等!”唐谦拉住我,在我耳边道,“王妃,远处,你看那个人可是皇后?”
我一怔,随口道,“不会吧?皇后出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况且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思念姐姐……
唐谦拽着我就往另一条路上撤,道,“宁可躲错,千万别见面,您跟皇后以前见过那么多次,万一她认出您来,就彻底完了。”
我被她说的慌张,三个人快步绕过了一条回廊,眼见四下无人,才稍稍放心。再回头,却看见果真是独孤后,正走过我们刚才的路,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后背上冷汗涔涔。不想,她却也一转弯,似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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