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第110章


我们和衣拥裹在一处,仿佛要把以后夜夜恩情殆尽。各自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知到底是说给对方,还是说给自己。
这一次,是杨广主动放我走了。
我撞见他同陈舒月在一起,他竟比我还觉得狼狈痛苦,让我意外,可见,我真的是让他太累了。我苛责的,他做不到,他要做的,我受不了。
江山同我,连我都觉得要选江山。
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杨广杨广,我默默的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还未分别,我已经开始想你。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第五卷 尾声 第七十二章 大火(上)
傍晚时分,我斜斜靠在长椅上,晚风清凉,吹动一院芬芳,落的满身花瓣,闭上眼睛,惬意的飘飘欲仙。
遥想半年前,和杨广那一夜抵死缠绵还历历在目,诺,别想歪了,只是款款情话和或温柔或用力的拥抱,情深时,喜欢用身体的欢爱表达,可是若更深一步,除了爱还有恨还有悲还有苦的时候,反而不想那样做,因不舍得时间飞逝。
次日晨,在他默许下,我就悄然返回了江南。柳言带着我、子矜、唐谦、连环、沈福。一路上,不准夜行,必住官府,吃饭都要先行试毒,我啼笑皆非,情知是出自杨广的授意,他的保护欲每每对着我格外强。
杨广同意我带着子矜走,他可能还会有别的子嗣,可是我却只有这么一个,尽管不舍,他把子矜给了我,我感激不尽。
到了江南,柳言替我们置办房产,再怎么说,他道,我永远是她心目中的晋王妃,不能太过潦倒。我没言语,对于他们而言,或者觉得我是个下堂妇一般的凄凉落魄了?可我不在乎这些,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又能如何?
柳言认为我太过苛刻。苛刻,我真的是那样吗?如果所有人那么说我,或者我是有一些了,可我就是想纯粹的、干净的活着,这是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杨广所爱的无非是我的真,若连“真”都不能保有,我如何还能奢望他的爱?扪心自问,我也算是以退为进,走出他生活,在他心中,胜过于在他身边,却渐渐为他不喜。
柳言走后,我稍作安顿,和唐谦几人也长谈一番,我希望他们各自走各自的路,过各自的生活,我已经牵连了她们太多好年华,歉疚日深,坚决不愿再这样。唐谦不置可否,抱着子衿不理我。我叹道,看看,身为下堂妇,连你们都不肯听我劝。
连环泪眼盈盈,道,“王妃——夫人,你也知道连环本是孤儿,你不带着我,我又能去哪?你说过……不会再抛开我。”
我把她头揽在怀里,道,“傻丫头,我不是赶你走,是怕耽误你,这样,若你信得过我,我就是你姐姐了,姐姐帮你找户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总成了吧?”
连环脸色绯红,低声道,“只要能跟在你们左右就成,我没娘家无依无靠,你们就是我家了。”
我搂着她,望着唐谦道,“你呢?”
唐谦望着我,神色恬淡,微微一笑道,“夫人,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那么不了解我脾性?”
我瞪她道,“又跟我来这个,唐谦,你难道真的就——”原谅我骨子里的传统,我实在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孤单的生活。
唐谦道,“我抱着子衿晒太阳去了。”说完转身出去。
沈福道,“夫人,唐姑娘既然执意如此,您又何必多说什么。”
我摇头叹道,“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一时可以,一世呢?她该有自己的幸福。”
沈福沉默片刻,道,“沈福也是会跟在夫人您身边的,这是我家主公的命令,保护您一辈子。”
他提到沈南新,我顿时语塞,我并非淡忘沈南新之死,若杨广说不是他所做,他就一定会去调查,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会给我一个交待……毕竟,我相信他。
“夫人,”沈福道,“您——到底想做什么?这么着急打法我们。”
往事在这么一个傍晚纷至杳来,我伸个懒腰,天色越来越黑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落花。
暮鼓晨钟,声声交替间时光荏苒。也是半年前,我怀揣着智觊大师的书信来到这个小小的尼姑庵。小庵堂位于半山腰,隐匿于群峰树栾之间,没什么香火,总共也不过几间屋子,中央是供奉菩萨的正殿,虽然面积不大,但朴素别致,颇有圣洁之气,其余几间规模雷同,小的可怜,好在刘梦得早就教育过我们,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院子里铺的青石板,一左一右种着两棵老槐树,春天的时候,一树白色的槐花沉沉坠着,氤氲香气满庭院。每间房的窗台下面,都有几盆花,我叫不出名字,姹紫嫣红,分外动人。平日里几个师姐妹做了功课,空闲时刻就坐在院子里,聊上几句。
这里没有桂树,也没有菊。
我的师傅法号逸慧,五十一岁,一双眼睛晶莹圆润,身材消瘦。她看过智觊大师的信后,和蔼的望着我道,“既然是故友相托,你且在我这里住下吧。”
我恭敬道,“多谢大师,敢问我何时剃度?”
逸慧师傅莞尔笑道,“你带发修行就是了。”
我一愣,道,“这怎么可以?”
逸慧师傅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道,“出家人讲的是心静,你心静了,不剃头发有何干?你若不能抛却世间种种,仅来我佛门当作遁世,那剃了发又有何用?”
我诚惶诚恐不敢再说什么。
逸慧师傅沉思片刻,道,“你是圆字辈,法号圆情,你看可好?”
我忙跪下谢过师傅。
师傅收我后不久,就收拾行囊,云游四海去了,就留下我跟三个师姐,那三个师姐年龄都比我大上将近十岁,很是照顾我。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唐谦动作迅速,我才安顿下来,她就三下五除二的卖了我们才买了不久的宅邸,改在山脚下一个村庄买房住下来,她带着子矜、连环、沈福四个住在一起,外人看起来一定觉得颇为怪异,这是个什么组合?但是唐谦解释道,一定要住在村子里,这样以后子矜才会有小伙伴,有先生,有正常的生活。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也就不多说什么。
几乎每天,唐谦都会抱子矜上山看我,我开始怕师姐们心中有意见,可后来发现,师姐们分外疼爱子矜,说来也是子矜的福气,他虽然出生就没有爹,相认了没多久又分开,可是真心爱他的人却特别多,老天保佑,让这个打小奔波的孩子能够一辈子平安健康。
几步到了自己房间内,打了个哈欠,暮霭沉沉,何以如此困乏?泡了壶茶,我斜靠在床上,微笑的看已经看过几遍的柳言来信。好象一年前那样,他给我写信,说故人状况,说陌上花开。
他道,晋王每天公务繁忙,睡眠极少,但是行事越见成熟,江南地区日趋稳定,诸多名士或为晋王的礼贤下士感动,或为晋王的才华横溢折服,纷纷归于其下,都愿为江南的长治久安贡献绵薄之力。智觊大师已到江都,准备收晋王为弟子,这件事引起相当强烈的轰动,若说儒生们已经对晋王心悦诚服,如今释、道两家芸芸众人也以到晋王的四个道场讲学为荣,一时之间,江都晋王府智者云集,蓬勃生气,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我合上信,无限神往的想象着,年轻的晋王曾鲜衣怒马,雄姿英发,既率十万大军直捣建康,南面平陈,一统天下,又刚柔并济,以文治稳人心。
智觊大师既然决定收杨广为徒,我呼口气,终于放下悬了半年多的心,一方面是为杨广高兴,另一方面则是认为智觊大师肯这么做,必然是认为沈南新之死并非杨广下手。
柳言又道,晋王恪守承诺,不会去见夫人或者打扰夫人。但是晋王派人日日清扫夫人的屋子院子,如今繁花似锦,团团簇簇,晋王下令除了打扫的人不许任何人去里面,只有他自己,偶尔会去那儿过夜。
我闭上眼睛,心中说不出到底是甜还是涩。对于出家,我们这些常人总是有着自己最世俗的理解,更多的是遁世的智慧和理性,而不是对于神秘感的虔诚向往,所以难怪师傅不肯给我剃度,我来此不是因为六根清净,根本是因为过于情重,让我剃度,才叫亵渎佛门。
我伸个懒腰,小心翼翼的收好信。按照信上所说,今天乃是师徒行礼的大典,想必晋王府内一片喧哗,热闹无比,一夜欢庆。抬头四望,我这里只有窗外的蝉声,不知哪位师姐的诵经声,静下心来,还有花开花落的声音,风过树梢的声音。
一个人洗漱后,就早早躺下,睡前,闭着眼睛,习惯的替杨广祈福,但愿今天他一切顺利。
半夜的时候,慢慢觉得身边燥热,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忽然觉得不对,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窗外一片红光,心中顿时了悟:起火了!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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